第(1/3)頁 “啟稟陛下!” 胡濙不得不站出來,為王直說話。 “那此事就這般定了吧。” 朱祁鈺壓根不聽,大手一揮:“就由王閣老牽頭,其他人選由閣部來定,朕就不過問了。” “陛下……”胡濙還要說。 “太傅!” 楊瑄卻搶先一步:“陛下話尚未說完,太傅豈可搶話?下官請太傅收聲,待陛下允準后,再行發言!” 胡濙臉色微變,你就這么急切當狗嗎? 朱祁鈺深深看了眼楊瑄,是個聰明人啊,看得懂朝中局勢。 目光下移,看向王直。 王直腦袋懵懵的,跪在地上,領旨謝恩。 “王閣老,朕只有一個要求,昨晚作亂之人,一個不放過!全部誅殺!” 朱祁鈺目光凌厲。 王直慘笑,昨晚鬧得最大的就是東廠,您讓我怎么抓? 您不是想殺臣,而是想讓朝中百官化作猛獸,把臣撕咬至死。 “老臣遵旨!”王直長嘆口氣。 胡濙看在眼里,心中悲涼。 朝堂不一樣了,皇帝不一樣了。 皇帝一言九鼎,不容反駁。 他再也控制不住皇帝了,除非用那個秘密引爆,同歸于盡。 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放縱皇帝殺陳循。 看著端坐龍椅上的皇帝,竟變得高不可攀,慢慢的,他跪在地上。 這一跪,再也起不來了。 “老臣,乞骸骨。”胡濙把笏板鄭重放在地上,一頭磕到底。 朱祁鈺眸光一冷,又用這招逼朕?還有用嗎? “楊瑄,你把老太傅氣著了,給老太傅跪下,求情。”朱祁鈺淡淡一笑,把鍋甩給楊瑄。 楊瑄臉色發苦,沖著胡濙跪下。 胡濙一驚,大朝會上,同殿為臣,楊瑄豈可給他下跪?他做了幾十年禮部尚書,豈會連這點禮節都不懂? 他急忙躲閃開來,因為起得太猛,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楊瑄夠狠的,調整跪姿,沖著他磕頭:“求老太傅高抬貴手,饒過下官!” “楊瑄你!” 胡濙再躲閃,但身體不聽使喚。 他是醫學家,極善養生,知道自己血氣沖頂,有癱瘓的風險。 “求老太傅饒命!” 楊瑄嘭嘭磕頭。 胡濙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奉天殿內,場面極為尷尬,楊瑄沖著胡濙磕頭,胡濙說不出話來,場面極為詭異。 “不、不辭了!”胡濙受不了了,再磕下去,容易把他磕死在這。 楊瑄才收了他的神通。 “老太傅原諒伱了,便停下吧。” 朱祁鈺微微頷首:“快把老太傅扶起來,賜座!” 楊瑄累得汗流浹背,他也不年輕了,慢慢爬起來,別好笏板,伸手去攙扶胡濙。 胡濙嫌棄地推開他,但楊瑄一松手,他坐個腚墩兒! “楊瑄,你豈可摔太傅!”李賢怒喝,趕緊把胡濙攙扶起來。 胡濙心氣兒不順,翻著白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楊瑄更痛快,直接跪在胡濙面前:“下官知錯了,求老太傅饒命啊!” 胡濙說不出話來。 楊瑄就拼命磕頭,額頭磕出血來,求饒聲凄厲無比。 “你、你、你要逼死老夫不成?”胡濙強順著氣兒,說出這番話后。渾身發抖,仿佛要過去了。 李賢撫他的后背,幫他順氣。 楊瑄還要說話,李賢呵斥:“滾一邊去!” 楊瑄悻悻閉嘴,不敢說話。 “李閣老好大的威風啊!” 不想龍椅上的朱祁鈺冷哼:“若非朕穿著龍袍,再看看這破舊的奉天殿,朕還以為這是李閣老家的豬圈呢?對都察院的御史呼來喝去,真沒想到,李閣老竟跋扈至此啊!” “老臣失言,請陛下恕罪!” 李賢跪在地上請罪,他沒想到皇帝公然袒護楊瑄,難道真要逼死胡濙? 胡濙身體左搖右晃,仿佛快要抽過去了。 見皇帝袒護楊瑄,朝臣紛紛叱責李賢,把李賢噴成狗。 李賢連連磕頭求饒。 朱祁鈺嘴角翹起,這才是皇帝嘛。 “諸卿。” 朱祁鈺擺擺手:“現在不是內斗的時候,李閣老雖然失言,卻也是一心為國,放過他吧。” 百官收聲。 李賢吞了吞口水,注意皇帝的措詞,放過我! 這是皇帝高抬貴手,放過本閣了呀! 關鍵百官都聽了,陳循的時代,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從楊士奇開始,文官專權的時代,過去了。 他哂笑兩聲,那點不該有的野心,徹底澆滅了吧,什么李王黨,當個笑話聽吧。 再看龍椅上的皇帝,那是真的皇帝啊。 但好像不是太宗皇帝,更像是太祖皇帝! 太宗得位不正,又誅殺方孝孺十族,喪失文臣之心,所以太宗皇帝要以權誘之,文官漸漸掌權,與太宗皇帝是合作關系。 但今上不一樣,他雖不是先帝圣旨欽封,卻是戰亂之中被群臣推上去的,如今以武壓人,以權術治世,其性情暴戾,嗜殺成性,這是活脫脫的太祖在世啊! 李賢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王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朱祁鈺聲音響起: “如今擺在朝堂面前的問題,是糧食問題!” “錦衣衛僅僅搶救下來15萬石糧食,而朕估算京畿起碼有百萬人口,還不算逃戶。” “這點糧食,九牛一毛!” “大家都說說,靠這點糧食,怎么才能熬到漕運糧食抵京?” 百官皺眉。 不想京畿災荒真的嚴重到這個地步,不少朝臣哄哄著誅殺糧商九族。 “老臣以為,漕運最為緊要,必須抓緊漕運。” 林聰率先道:“倘若漕運出現丁點差錯,都可能造成京畿大亂。” “老臣以為可派閣部官員、錦衣衛、東廠入駐漕運衙門,督促江南糧食入京。” “再派人去南京,主持糧食收購,若到萬不得已時,可調動南京守備,強行收糧,一切當以京畿穩定為主!” “林閣老是老成謀國之言,漕運絕對不能亂。” 朱祁鈺微微頷首:“林閣老,便由你牽頭,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各出一名主官,人數不限;東廠、錦衣衛、緹騎都派人跟隨,護漕軍也歸你調度,力保漕運穩定,你看如何?” “老臣遵旨!”林聰跪下領旨。 他想離開朝堂這個漩渦,他位置尷尬,又不愿意當皇帝的刀,去斬文官。 王文瞥了他一眼,既當又立,皇帝早晚殺了你這個二五仔。 “陛下,老臣有一言請諫!” 王文出班跪下:“老臣聽說,朝天宮窩藏欽犯,罪不容誅!” “京中廟觀之中,不泛有藏污納垢之所,但陛下心懷天下,圣恩遠播天際,便給僧道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繳納足夠的糧食,便既往不咎。” “這筆糧食乃僧道自愿繳納,請以‘孝糧’命名。” 他抖起來了,作為皇帝老牌班底,皇帝第一走狗,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以后不管誰入保皇黨,都得拜他這位大師兄!皇黨一哥,地位不容動搖! 他也不怕京中廟觀的吐沫星子了。 朝天宮大禍臨頭,再不肯花錢免災的話,后果會更嚴重。至于京中廟觀,要怪就怪天師道吧,讓你們出點糧食,買自己的狗命,便宜死你們了。 “孝糧,孝敬朕的糧食嗎?”朱祁鈺覺得這名字抬舉了僧道。 “老臣請陛下賜名!” “便叫改過糧吧,這是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京中凡有度牒之人,每人納一石糧食!”朱祁鈺發狠。 “陛下,一石糧食,便是153斤(明斤)啊!” 張鳳驚呼:“而陛下又以度牒算,恐怕京中有度牒者十余萬人,如何逼他們交糧?” 朱祁鈺皺眉:“張尚書有什么好辦法?” “微臣以為以寺廟算,以寺廟規格、僧道人數來算,最大的如朝天宮等,納1萬石糧食,最小的如路邊小廟,便納百石糧食即可。” 群臣驚呼,本以為張鳳是為僧道說話呢,誰能想到他更狠啊! 這是要把僧道積攢的糧食全都摳出來啊。 還沒完呢。 張鳳冷笑:“陛下網開一面,頒布改過糧,必有僧道仗著朝中后臺,仗著仙佛庇佑,拒不繳納。” “微臣以為,便以寺田作罰,若罰光了寺田,便收回僧道度牒,從方丈、道長開始收,收回度牒者,一律還俗。” “還俗者,由錦衣衛押著巡街吃肉,以做還俗之禮!” “限期三日內,把糧食交到戶部!” “逾期未交者,每拖一天便翻倍納糧,逾期超過三日者,焚毀其廟觀,廟觀僧道者一律服勞役。” 狠啊! 皇帝按度牒收,收的速度慢,還會被層層貪腐,到戶部的未必剩下多點。 但按照張鳳的收納就不一樣了,按寺廟規格收,直接從寺廟里面搬,至于寺廟里的糧食夠不夠夠不夠,就不是朝廷操心的事了,反正僧道夠多的,有什么可怕的? “好!就按照張尚書的意見收!” 朱祁鈺興奮地站起來:“但朝天宮窩藏欽犯,朕已經派人查抄了,至于同等規格的廟觀,皆按2萬石來收,收不上的就收回寺田,勒令還俗!” 更讓朱祁鈺開心的是,張鳳在投靠他。 “此事牽扯過大,朝廷不便出面,便由巡捕營來做吧!” 朱祁鈺擔心朝堂上層層伸手,導致真正入庫的糧食不足,影響了他的大計:“通政司、司禮監、戶部分別派人巡查!把計相都派出來,一粒糧食也不許少!” “朕再說一遍,這些糧食是救命糧!” “救的是朝堂所有人的命,誰敢動一粒,朕就凌遲他的九族!” “聽到了嗎?” “臣等遵旨!”奉天殿百官全部叩拜。 只有胡濙坐在錦墩上,喘著粗氣,見狀,也艱難地跪在地上。 “平身。”朱祁鈺口氣莊嚴。 “諸卿再議一議,這15萬石糧食該如何分配吧?” “老臣啟奏!” 一直不開口的薛瑄,忽然出班:“老臣以為,這些糧食以城外流民為主,煮米成粥,暫時先維持著。” “可是免費的?”石璞問。 “自是免費的,難道公家還能收流民的銀子不成?”薛瑄詫異道。 “不成!” 石璞卻搖搖頭:“若免費施粥,恐怕京畿附近的百姓,全都拋家舍業的來混粥喝!” “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哪怕是京畿百姓家,也未必能吃飽飯,若聽說京畿免費喝粥,恐怕四周的百姓會把京畿給擠爆了。” “區區15萬石糧食,可養不活多少張嘴啊!” “石尚書,城外流民已經被商賈坑苦了,豈可再圖謀他們的家財?”薛瑄生氣。 石璞也不生氣,笑道:“老臣治水時,便有兩全其美之法。” “什么好辦法!” “老臣治理黃河時,便以粥換勞力,想喝粥,就得給老臣干活,也算是公平交易。”石璞笑道。 “那是治理黃河,京中哪有活可做呀?”薛瑄攤攤手。 “薛先生,還真有活可做!” 石璞笑道:“經過昨夜的鬧騰,京中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繕,正好稀缺勞力,不如便以粥換勞力。” “一來不免費放粥,二來也可安置那些不安分的流民。” “以工代賑。”朱祁鈺微微頷首。 石璞眼睛一亮:“這個詞兒恰到好處,對,就是以工代賑。” “宮中殘破、京中也損失慘重,確實需要修繕。” 朱祁鈺皺眉:“那婦孺怎么辦?” “老臣以為,有家者可在城外建房,無家者,則男女分住,婦孺接入城中。” 石璞斟酌著說:“昨夜京中商賈損失慘重,重建需要人手,不如聘請些婦女……” 但他話沒說完,崔恭便反駁:“婦人豈可拋頭露面?我國朝禮法何在?” 不少官員附和崔恭。 但石璞堅持爭論,不讓婦孺做活,如何給飯吃? 以工代賑,就是所有人都要做工才有飯吃,不做的就等死! “別爭了!” 朱祁鈺不滿冷哼:“京中商賈盡歿,人都死了,怎么招人啊?” 石璞縮了縮頭,皇帝是真狠啊,昨晚肯定有漏網之魚,會回來索要財產。 皇帝是想直接昧下,不還了,來索要的,直接殺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