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個世界總有人比你幸運,這個世界總有人比你凄慘。 陳浮生在被村民罵二狗的時候就懂得這道理,所以他一點都不恨那個糟蹋了娘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男人帶給他的2o多年白眼和譏諷,陳浮生放不下的是那人對娘的創痛,富貴沒有說,但陳浮生相信到兄弟倆誠仁都死死護著那張泛黃照片的娘在臨終前,也一定還惦念著她不恨不怪不惱不怒的白眼狼。陳浮生大口抽著煙,終于在小區外馬路上看到蹲坐在路燈下呆的李江潮,停下車走下a4,李江潮顯然已經將他劃入階級敵人范疇,如臨大敵。 “聽說你在學校跟人打架,把對方都送進醫院?”陳浮生笑道,沒有開門見山給李江潮灌輸大道理,一來他說不出冠冕堂皇的東西,二來他也不想跟一個鉆牛角尖的孩子扯一些花哨玩意,李江潮身上今天表露出來的固執,他當年也有,否則他還真不會插手別人的家庭事務,接下這個難題,權且就當是間接報答李青烏對自己媳婦的種種鄰里間的體貼照顧。 “我姐告訴你的?”李江潮警惕地瞪著陳浮生,本來確定這男人身份不俗后出于自卑李江潮已經不敢正視陳浮生,只不過現在他就是一只刺猬,豎起渾身尖刺,逮誰刺誰。 “沒有,你姐恨不得你在我這個鄰居心目中是十全十美的聽話孩子印象,怎么肯說這些。”陳浮生笑道,抽出一根煙,拋給遠處站在路燈后的周小雀,煙酒不沾的周小雀猶豫了一下干脆夾在耳朵上,陳浮生自己點燃后愜意輕松地吞云吐霧,說了一些讓李江潮匪夷所思的話,“你和你姐姐的檔案記錄我都察看過,當然,還有你爸的,就你在學校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不是你住在我一樓,我懶得瞧。” “你想說什么,有屁快放!”李江潮惱羞成怒道,漲紅了臉,他這輩子最憎恨陳浮生這種充滿優越感的語氣和姿態。 “呵,我還就不說,你個小王八蛋還敢揍我不成?”陳浮生不屑道。 李江潮氣得渾身顫抖,卻很悲哀地現他根本就不敢對身旁高深莫測的男人動手,這個男人有一個他覺得完全是國色天香的妻子,有一批換一批的彪悍保鏢,有各色車輛來來往往,李江潮在學校敢一挑六七號人物,還把那出言不遜的情敵用拳腳撩翻,那只是因為他知道做那壯舉最多也就是他一個人遭罪,家里人都不至于被牽連,眼下不同,且不說能不能把拳頭砸到身份神秘的男鄰居身上,就算能,事后鐵定是全家遭殃,李江潮滿眼血絲,攥緊拳頭。 “現在是一個外公是教育局領導的優等生污蔑你爸是強殲犯,罵你姐是靠出賣身體來幫你讀書的記女,你還能靠拳頭捍衛你那可憐的自尊,以后走出學校,你還是靠一雙手兩個拳頭嗎?你一米七五的個子一百五不到的體重,光靠狠能挑得過在社會上靠玩命吃飯的混子?你這種未必能考上本科的高考廢柴,最多讀一所野雞大學,畢業后一個月撐死拿三四千的工資,也許你能養活自己,你就算不報答從不奢望你去報答的姐姐,你怎么報答你越來越年邁的母親?靠只能擺在心里的狗屁愧疚,還是等著天下掉餡餅下來,買彩票中個頭等獎,或者某位富家千金眼睛瞎了只看上你這個沒事就往網吧通宵的‘有志青年’?”陳浮生淡然道,神情平靜,吐出一個煙圈,仰起頭望著路燈,想起在上海也是這種時間在燈光下埋頭啃書,蚊子咬,餓肚子,頭昏眼花,都死撐過來了。在李江潮并不寬泛的人生中,陳浮生注定是最有資格教訓他的人。 李江潮低下頭一臉默然和茫然。 “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陳浮生輕聲笑道。 李江潮沒有反應,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是東北黑龍江人,出身在一個小村子,一個外地男人讓我娘懷上我后就跑路了,我娘一個人拉扯著我和我哥不說,還要照顧我那個天天醉酒的瘋癲爺爺,我們農村跟你們城市不一樣,就那一畝三分地,一刻都歇不了,要想不餓死就只能刨黑土地,不僅不能指望誰幫忙,還得跟村民斗,跟老天爺搶收成,你們城里人吃飽了撐著的家伙都喜歡說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無窮他媽個b。” 陳浮生眼睛也有點泛紅,掐滅一根煙,又繼續點燃一根,道:“你在你爸入獄后就遭人笑話,可總不會有人往你家里倒糞吧?不會有人在你一出門就用彈弓射你吧?你們城里人,大了人情就自然而然淡薄,普通人之間不會太友善也不會太恨,我那個村子不一樣,他們戳我脊梁骨,恨不得戳斷,說到打架,你跟真的是沒法比,所以我不是富了有錢了就要對你一個小屁孩指手畫腳,也不是出人頭地了有力氣去憐憫誰了就跑來施舍你什么,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你得像你姐姐那樣過苦曰子,不能被自己打趴下,被別人揍翻了,還得在原地站起來往前跑,不僅你姐和你媽不欠你什么,你爸也一定不欠你什么,你這么多年只知道拿你爸一個無心過錯懲罰你自己,你姐不罵你,你媽不打你,你自己就不覺得丟臉?你現在17歲了,也該像個爺們一樣思考問題。你摸一下自己的良心,你爸除了替人背黑鍋進監獄,他哪一件事情做得對不住你?就你苦?他在監獄里14年,不比你更苦?哦,現在好不容易出獄了,你說他能不想聽你喊他一聲爸?你連一頓團圓飯都不肯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你覺得自己很有骨氣嗎?我哪怕是旁觀者,抽你一嘴巴,都不過分。” 李江潮哭得沙啞。 “誰都是從不懂事走過來的。”陳浮生揉了揉李江潮腦袋,輕聲道:“男人做錯事不要緊,重要的是你得知道怎么做才是真正的問心無愧。” 陳浮生抽著煙平靜道:“我兩年前從黑龍江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上海打工,認識第一個肯把身子交給我的好女孩,原本我以為會這樣過一輩子,陪她跑跑大學城聽課拿一個畢業證給娘瞅瞅,攢點小錢給我哥討個水靈媳婦,滋滋潤潤在大城市里扎根過曰子,可生活哪有一帆風順的好事,一個有錢有勢的公子哥盯上我了,我就是給他跪下都沒用,你給人下跪過嗎?大山里的野山跳逼急了會咬斷自己的腿逃掉套子,我不想死,就只能一把石灰撲在他那張死人妖臉上,毫不猶豫地一把刀捅進入,然后收拾東西準備流竄了,你以為我想丟下那個女孩嗎?可我不一個人跑,難道帶著單純的她一起跨省逃命?然后怎么拿什么養活她?她不怕吃苦,可我怕她吃苦。” 李江潮抬起頭,怔怔望著這個他原以為也是公子哥的男人。 陳浮生抬起頭,三根手指頭夾著煙,陷入沉思道:“當我再次雙手染血,以為可以在南京站穩腳跟挺起胸膛回去上海的時候,我又被人從背后捅了一刀,這狗娘養的人生啊,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不會太平安靜了,要么轟轟烈烈的死,要么窩窩囊囊的死,然后你見過的我那個媳婦出現了,她一直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出現,我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都不松手,最后她也讓我糊里糊涂地答應成為我女人,我能做什么?做陳世美唄,屁顛屁顛打扮得人模狗樣跑去找上海那個善良女孩,沒心沒肺跟她說,我要做小白臉,我要跟一個能讓我少奮斗三十年的娘們結婚嘍,跟你掰掰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