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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原體正把自己鎖在那間除了他之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私密寶庫里面,他在那里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中,撫摸著自己面前的幾個小男孩,仔細地品味著在胸膛中由良知所帶來的煎熬。
他到底要不要伸出手,解開這些易如反掌的桎梏呢?
科拉克斯猶豫再三。
他知道,這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很容易,只需碰碰嘴皮,一切就會被安排妥當(dāng):甚至不需要他親自來動手,在他的副指揮官以及起義軍的兄弟中,有的是人渴望代替他品酌這份復(fù)仇的榮耀。
但……
這也很難:非常難。
因為在科拉克斯的手指,與這最終的解決辦法之間,還橫亙著最后一個對手,一個難以戰(zhàn)勝的強大對手:那就是他自己,那就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良知,與恐懼。
就連克拉克斯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到底在恐懼著什么,他甚至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恐懼:因為自從他被艾弗瑞尼亞從那深達一千米厚的冰川深處抱出來之后,他就從未敬畏過任何東西,無論是技術(shù)工會守衛(wèi)們的皮鞭,還是呂凱西斯本身的災(zāi)難與匱乏。
可現(xiàn)在,他卻感受到了這種戰(zhàn)栗與畏縮的混合體:在他終于帶領(lǐng)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殺死或趕走了所有的壓迫者后,在起義軍終于將整個救贖星一一解放,和他們的夢想僅隔一步之遙現(xiàn)在,科拉克斯卻發(fā)覺自己的脖頸正在顫抖,卻感覺到他的心臟正在緊縮。
他知道這是因為什么:如果說在現(xiàn)在的救贖星上,真的會有什么東西,能夠讓科拉克斯感到恐懼的話,那大概就是他眼前的這些【小男孩】了,這些被他用詼諧的名字來抹去自身兇殘屬性的……
“原子炸彈。”
嘶啞的嗓音卻被擠壓成了一個歡快的語調(diào),足以說明這個聲音的主人目前心情不錯,這腔調(diào)蓋過了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的聲音,在科拉克斯的背后響起,伴隨著毫不在意的鐵靴踏地聲,讓原體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
科拉克斯有些煩悶,倒不是因為他那一句【不許任何人打擾】的命令遭到了無視:這原本也不是句命令,畢竟起義軍的每個人都是科拉克斯的生死兄弟,都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在戰(zhàn)場之外向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也都是請求,而不是強硬的號令。
事實上,就像克拉克斯并沒有收回這個房間里的鑰匙,而是任憑其被各個副指揮官保管一樣,他的話語在平日里,也不會擁有那種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其有效性更多是靠兄弟之間的情誼,以及并肩作戰(zhàn)的羈絆,還有他并不是很想運用的領(lǐng)袖威嚴,來維系的。
也就是說,起義軍的其他人理應(yīng)當(dāng)然地會擁有自己的想法:這就是科拉克斯想要看到的事情,只不過在有些時候,他們的這些想法會令原體感到分外的頭疼。
而令他皺眉的就是這一點:只因這個聲音的主人,不僅是起義軍中最有想法的那幾個人之一,還是態(tài)度最堅決的存在,堅決到讓科拉克斯都拿他沒什么辦法。
但他依舊笑了起來,因為這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你就非要把我從這片陰影中拽出來嗎,埃林?”
基因原體微笑著詢問,而回應(yīng)他的也是一句爽朗的笑聲。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dāng)然不想來打擾你,科拉克斯,我甚至還希望跟你一起在這里躲躲清靜呢:但很可惜的是,太陽要出來了,我們所有人都得從陰影中走出來,也包括你,偉大的指揮官。”
來人,也就是埃林,在科拉克斯的認知中,屬于整個起義軍里最為激進的骨干成員之一:基因原體會將他與納西安以及雷夸伊這些最為粗魯戰(zhàn)斗兄弟們相提并論,只因他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團結(jié)在了一個觀點之下,一個令科拉克斯現(xiàn)在不得不躲在這里的觀點。
那就是……
“你還沒下定決心,要使用他們留下的這些寶貝嗎?”
“這可不像你,科拉克斯,在以前,你很少會這么猶豫。”
埃林邁開步伐,徑直來到了科拉克斯的身邊,伸手撫摸著這些笨重的戰(zhàn)利品,在他的瞳孔中,閃爍過了無以言表的興奮色彩,于黑暗只中熠熠生輝。
那不同于在礦坑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寶石,也不像是在游擊作戰(zhàn)里擊殺了一名守衛(wèi),那是一種更恐怖、更激進、更危險,讓克拉克斯甚至無法形容的色彩。
他知道,這種興奮,正是令他感到恐懼的那種事物。
他也知道,不管是埃林這樣的激進主義者,還是起義軍那些更溫和的兄弟姐妹,甚至是看起來最理智的他自己,都在內(nèi)心中潛藏著這種興奮,而且伴隨著戰(zhàn)爭的不斷延續(xù),在越來越多的瞳孔中,也已經(jīng)開始閃爍起了同樣的色彩。
“……”
包括他自己。
科拉克斯閉上了眼睛,他再次感受到了內(nèi)心中的顫抖,而埃林回蕩在他身邊的話語,無論是激動的詢問,還是調(diào)侃的打趣,都不能緩解此時他胸膛中的痙攣。
“小男孩……”
科拉克斯的戰(zhàn)友輕笑著,他的瞳孔瞥過那些象征著致命的黃黑色符號,隨后便抬起頭,看向了房間中唯一一處窗戶:在那正對著虛空的玻璃鏡上,紅褐色的基亞瓦總是能令每一個救贖星人咬牙切齒,連調(diào)侃都變得有些扭曲了。
“說真的,科拉克斯,直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給這些致命的物件兒取這種名字:小男孩和原子炸彈,在它們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嗎?”
“還是說,這又是伱那腦海中的那些與生俱來告訴你的?”
“沒錯。”
科拉克斯點了點頭,他用最簡潔的語言來回答。
“我頭腦中的記憶告訴我,當(dāng)這種武器第一次被投入到戰(zhàn)場上的時候,它的一號個體就被命名為了小男孩兒:當(dāng)時的人類使用它,去摧毀世界上最惡毒、最瘋狂、最不可理喻的一個國家。”
“啊……真是令人感同身受。”
埃林暢快的笑了起來。
“現(xiàn)在,我們也要用它去做相同的事情:美妙的輪回,不是么?”
“……”
科拉克斯保持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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