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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卑的話語從基因原體的唇齒間緩緩流出,但那傲慢的口吻,卻又聽不出來絲毫的善意:畢竟這句話本身,也只是對于交談禮節(jié)的敷衍表達而已。
摩根盤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她甚至懶得給這位不速之客安排一個位置,只是翹起了腿,用一側(cè)的胳臂支撐著她的臉龐,幾縷散亂的發(fā)絲從額頭上垂落下來,遮住了基因原體眼眸之中的變幻無常。
在她的面前,潛藏于至高天的熔爐之主,同樣不會在意這些無用的表面功夫,它正一點點地調(diào)節(jié)著這位不幸的機械神甫的軀體,任憑電弧翻滾、齒輪轟鳴,只為了讓自己的意志能夠停留的更久一點。
摩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被精心保養(yǎng)的金屬架構(gòu),是如何被亞空間的力量所一步步腐蝕的:干凈整潔的鋼鐵被重鑄為了尖叫面孔的模樣,不詳?shù)碾娎|如同毒蛇般傾巢而出,撕扯著最后的理性,機械神甫那早已消散的靈魂在無根的烈焰中化為灰燼,就連阿瓦隆之主都無法在至高天中抓住它。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擺放在基因原體面前的,過于限制級的紀錄片碟片,讓見多識廣的蜘蛛女皇都不由得輕嘆著幾句感慨。
瓦什托爾花了大約幾秒鐘的時間,將這位歐姆尼賽亞信徒的嶄新殘軀,重鑄為了一具正在熊熊燃燒的惡毒鋼鐵,它的聲音自靈魂熔爐中出發(fā),透過那些被烈焰所扭曲的空氣,排列在了摩根的面前。
跟上一次交談相比,它的聲音聽起來流暢了不少,基因原體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因為它胸腔的熔爐震動而起,并在靈魂之海中不斷游蕩的層層余波。
“我為兩件重要的事情而來,恐懼國度的女王。”
機械神甫的面容已經(jīng)在惡毒技藝的扭曲下,化作了一大攤在火焰中不斷重塑的金屬膿液,當他直視基因原體的時候,哪怕是蜘蛛女皇都感覺到了一絲本能的不安。
摩根皺起了眉頭,這不單單是因為那張丑惡過度的面孔,也是因為瓦什托爾口中的那句敬稱,那句真心實意的敬稱。
恐懼的國度?
那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吧。】
【我會暫時的容忍著你,亞空間的邪祟。】
短暫的沉默與思索之后,摩根開口了,宛如暴政的女王在接見遠道而來的蠻邦使節(jié),而在她的王座兩側(cè),時刻保持著高度戒備的室女座與蛇夫座,各自占據(jù)著一個最為有利于火力輸出的據(jù)點,成為了這場私密會談的唯二聽眾。
瓦什托爾點了點頭,它的話語沒有絲毫的猶豫。
“第一件事情,我來確認我們之間的契約是否還在履行,來親眼目睹你是否已經(jīng)如同我們在契約中所商定的那樣,開始集齊亞空間的三尊神器:請原諒我的多疑,因為這事關(guān)重大,我必須親自鑒定。”
【那么,想必結(jié)果一定是讓你滿意的?】
蜘蛛女皇的嘴角挑起,展露著譏諷,卻沒有讓熔爐之主的動作出現(xiàn)哪怕半分的停滯,它只是點了點頭,嚴肅的給出了回答。
“是的,伱對契約的遵守讓我感到欣喜:從抵達你的戰(zhàn)艦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能感受到圖丘查引擎和瘟疫之心的氣息,而僅剩的那個銜尾蛇,也正在我們腳下的這顆星球上沉睡著。”
“想必,你馬上就要開始讓它們合為一體了?”
【這不關(guān)你的事,邪祟。】
阿瓦隆之主的指尖敲打著她的王座,伴隨著空洞的回響和遲緩的呼吸,摩根的力量正在王座間中奔涌,它們?nèi)缤雌诘暮@艘话悖淌闪嗽镜钠届o和沉穩(wěn),用靈能的天羅地網(wǎng),包裹住了基因原體面前的一切事物。
沉眠于其間的力量,足以撕碎任何一頭在至高天中威名顯赫的大魔,但是在蜘蛛女皇的眼里,這些也只是在和一個至高天中的未知存在進行交流的時候,所必要的準備工作而已。
狡黠的色彩在阿瓦隆人的青藍色瞳孔中翻涌著。
【聽著,亞空間的邪祟。】
【既然你已經(jīng)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那么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你也該回答我的一個問題了。】
“請講。”
燃燒的軀體中,響徹著如同鍛爐一般的毀滅之音。
“在我能回答的范圍內(nèi),我一定會給予你準確的答案。”
摩根撫摸著嘴唇:她并沒有相信這句保證。
【告訴我:恐懼國度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是你在至高天中,所應(yīng)被傳唱的尊稱。”
“因為恐懼,正是你或者說你身后的那個位置,所掌握的其中一個權(quán)柄,它來源于你所代表的未知與茫然,來源于所有的智慧生物對于超出它們理解范圍的黑暗,所表現(xiàn)出來的最基礎(chǔ)的生物本能。”
摩根點了點頭。
【未知的確能夠帶來恐懼,但并不是只有未來才能帶來恐懼,就像凡人們雖然會害怕一個行為邏輯無法理解的瘋子,但他們也會害怕目的明確的謀殺犯:你又該怎么解釋這其中的區(qū)別,瓦什托爾?】
回答基因原體的,是一種無比接近于【笑】的聲音,它從靈魂熔爐的最深處傳來,又在那燃燒的軀體上被極盡地扭曲,以折磨阿瓦隆之主的耳朵。
“你說的沒錯,摩根閣下,恐懼的確分為不同的歸類,這是因為智慧生物存在著復(fù)雜的感情,它們既會因為無法避免的死亡而恐懼,也會因為前途渺茫的命運而恐懼,這都是肉體所帶來的怯懦本能。”
“但也請你意識到一點,那就是在至高天中,諸神的權(quán)柄其實并不存在渭徑分明的邊界,而是互相交融、犬牙呲互的,就像將兩捧不同顏色的液態(tài)金屬混合在一起,除了那些最為核心的權(quán)柄之外,還有大量的權(quán)柄,是可以被兩個甚至更多的神明所爭奪的。”
“神明的寶座只能坐下一人,但是每一個以太領(lǐng)域中,都可以插起更多的王旗,除此之外,還有著大量的中立和無序地帶,我的靈魂熔爐就是其中之一。”
“在這種條件下,有關(guān)于恐懼的權(quán)柄,不過是一片比較傾向于你的無主之地而已,其他的神明固然擁有著插足的機會,但是它們的興趣集中在了其他的領(lǐng)域,對于恐懼的價值,沒有更多的企圖。”
“就比如說:在某種意義上,顱骨之主同樣能夠影響到恐懼這一概念,但你覺得,祂真的會將目光放在那些懦夫的身上么?”
【……】
摩根摩挲著指尖。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只能掌握因為未知所導(dǎo)致的恐懼,但因為恐懼國度的其余領(lǐng)域,沒有與我爭鋒的對手,所以我也可以自稱為整個恐懼國度的主人?】
瓦什托爾點了點頭。
“實際上的原因要比這更為復(fù)雜一些,但你的確可以這么理解。”
摩根沉默了,她用低垂的發(fā)絲遮掩著瞳孔中的風浪:對于這些所謂的權(quán)柄和神明,她其實沒有更多的興趣,因為那實在是太過于遙不可及了。
基因原體真正在意的是,通過面前這位熔爐之主的描述,她能夠進一步的了解至高天,了解在至高天深處究竟都有著什么:雖然這些描述本身的可信度成疑,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已經(jīng)是她所能夠找到的,比較穩(wěn)定的渠道了。
大不了,以后再找她的基因之父復(fù)述一遍這些事情,以檢查話語的正確與否,如果能夠幫到帝皇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畢竟,雖然摩根依舊發(fā)自內(nèi)心地厭惡著人類之主,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并肩對抗亞空間諸神的戰(zhàn)線上,帝皇是整個人類帝國唯一的脊梁與答案。
能幫,還是要幫的。
哪怕只是為了龜縮在他的金色火焰身后,自欺欺人。
在基因原體的內(nèi)心中,醞釀著如此的計算與苦澀,而瓦什托爾則是耐心的等待著她的思考結(jié)束,它看起來并不著急:也許,對于這樣的亞空間存在來說,時間早就失去了意義。
……
摩根沉默了大約一分鐘。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坐直了身子,將散亂的發(fā)絲捋到了耳旁,被完全展現(xiàn)出來的青藍色瞳孔散發(fā)著陣陣幽光,讓整個王座間的靈能巨浪都隨之奔涌。
【可以了,訴說你的下一個問題吧,瓦什托爾。】
“如你所愿。”
扭曲的電纜與滾燙的金屬互相撕扯,交匯出了咆哮的音節(jié),就像是一百萬頭暴怒的金屬巨獸,在至高天的颶風中拼殺。
那燃燒的軀體緊緊地盯著蜘蛛女皇的面容,摩根甚至能感受到那雙不存在于她面前的赤紅瞳孔,散發(fā)著工業(yè)、鐵流與毫無節(jié)制的廢氣污染的氣息。
在她的不安中,靈魂熔爐的主人開口了。
“我來訪的第二件事情:這其實更類似于一項提議,一項只存在于你和我之間的提議,除此之外,不包含任何不在此地的人物。”
【提議?】
摩根皺起了眉頭。
“是的。”
瓦什托爾聲音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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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向你提議:人類帝國的基因原體,不曾被知曉的神明,受詛咒者的作品,無垠長夜與恐懼國度的主人。”
“你是否愿意接受我所表達的合作企圖,在你與我之間,簽訂一份新的契約:你必須隱瞞這份契約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允許知道這份契約的內(nèi)容和秘密,這是只屬于你和我之間的通力合作。”
“如果你愿意聆聽的話,我可以向你講述我為了這次新的合作而準備的籌碼:我保證那一定會讓你滿意的,或者說,我會一直加碼到讓你滿意為止。”
“但條件是,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次合作:無論是你的部下,還是你的生物學上的兄弟,尤其是你的那位基因之父,你不能告訴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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