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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森感受到了那股氣息:他身邊的每一名暗黑天使與凡人輔助軍的戰士,甚至是那些已經倒在了地上,失去了頭顱的異形骸骨,都在不約而同地發出扭曲的尖叫,都在肆無忌憚的扭轉著他們的脊椎,提醒著他,如此可怖之物的降世。
卡利班之主甚至愣了一下,才從這狂妄的幻象中走出來,他的視線從一旁考斯韋恩擔憂且扭曲的面容上一掃而過,努力地忽略掉那些與現實無異的幻象,將一切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眼前的事情上。
但基因原體很快發現,這一切似乎都是無用功。
就在他身后十幾公里處,一排又一排的火炮正不斷地發射出遮天蔽日的鋼鐵彈幕,烈焰點燃了整個天空,致命的速度帶來了驚雷般的陣陣轟鳴,毫不留情地砸擊在冉丹皇宮的高墻之上,大塊大塊的不知名金屬如雪崩般滑落,連帶著還有數以千計的,被滾燙的氣浪所掀起的異形士兵的尸體。
但在莊森的眼中,這一幕勝利的前兆則是凸顯出了另一副讓人不安的模樣,在他身后的不再是鋼鐵的火炮,而是一排排被禁錮在了熔爐中的蠻荒巨獸,它們噴吐著由骨與血所蜷縮的肉團,不斷地堆積在冉丹的皇宮:那座由無數的腐爛血肉與哀嚎靈魂,所堆積起來的,如心臟般不斷跳動的褻瀆之物上。
它在蠕動、它在翻滾、它在宛如一顆將要孵化的蛋一般,不斷地給予著卡利班人莫大的壓力,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下一秒,就要從那里面鉆出來一樣。
“……”
基因原體停頓了一下,他花費了一秒鐘的時間,來觀察著那些被部署在最前方的部隊:卡利班人和破曉者的新血們,明顯有了一些停滯的跡象,而兩個軍團的泰拉老兵們,則是在最短暫的停頓后,熟視無睹地繼續著的攻勢。
看到這里,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但他很清楚他不應該繼續站在這里了:沒有絲毫的猶豫,莊森拔出了他那柄大名鼎鼎的獅劍,其上的異形鮮血甚至還沒來得及干涸。
在他身后,已經損失了一小半兵力的五百眾們,同樣沉默地拔出了各自的武器,跟隨著他們的基因之父,再次沖向了他們剛剛脫離不到半個小時的戰場: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一次沖鋒,將終結這場已經有些讓人厭煩的戰爭。
卡利班之主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那雙翡翠色的瞳孔此時如同冰山般寒冷,無數的毀滅幻象從他的視野邊緣劃過,無一不是足以讓任何泰拉老兵陷入瘋狂的絕望,卻無法撼動基因原體絲毫。
莊森的想法很簡單,簡單到宛如野獸,卻充斥著干練的美學: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幻象會降臨在他的眼前,也不知道這種亞空間的邪祟為何會來到現實宇宙,但是他確信,只要他將這幻象的憑依對象燒成灰燼,只要他結束這場過于漫長的戰爭,那些這些虛妄的存在,也將隨之而去。
這些幻象宛如一道迷題。
而卡利班之主,則是一位亞歷山大大帝式的解題人。
在下一分鐘,莊森沖入了最慘烈的那一條戰線,基因原體的旗幟在第一軍團中掀起了連綿不斷的歡呼浪潮,無數受阻的騎士團與修會自發地跟隨在了原體的身邊,匯成了浩浩蕩蕩的主攻浪潮。
無論是神圣泰拉人、格拉瑪耶人、亦或是卡利班人,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身份與目標,當他們追隨在基因原體的身后時,就連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丑陋幻象,也變得如同鏡花水月般,不堪一擊。
只有那些最精銳的,甚至銘記著【六翼】與【天軍】的輝煌歲月的泰拉老兵們,才會用漠然的眼光打量著他們的基因之父,然后自顧自地履行著已經制定好的計劃,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甚至已經攀登上了冉丹皇宮的高墻,正尋找著突破那層亞空間護盾的方法。
至于那些足以驚駭到阿斯塔特戰士的恐怖幻象,能夠給予這些內環老兵的,也只有最開始的些許錯愕,以及隨之而來的滿不在乎。
畢竟,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親眼目睹過更可怕的場景,都親手締造過更血腥的地獄,在六翼軍冰冷的腳步之后,早就是不計其數的尸骸與廢墟了。
基因原體同樣發現了部分子嗣的特立獨行,而他也沒想過去管束他們的行動:比起這些,莊森更在意的是,他該如何從這堵異形版的狄奧多西之墻上,砍出一道可以終結這場戰爭的缺口。
他很快就陷入了完全沉浸式的單線程思考中,容不下與戰斗廝殺無關的任何事情了:但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屬于基因原體的本能,依舊讓莊森把目前的亞空間浪潮總結成了短暫的訊息,發送到了他在近地軌道上的銀發血親那里。
既然是有關于靈能的事情,那就讓摩根去處理吧,她總是能處理好她分內的任何事情:在卡利班之主的心中,這個認知,如今儼然成為了某種真理。
但是就在他怒吼著投入到了最后的戰斗中時,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卻忽略了一個微小的細節:那道被他派遣去摩根那里的訊息。
似乎一直沒有被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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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在顫抖。
仿佛高塔在燃燒。
來自于諾斯特拉莫的康拉德被突兀的滾燙氣浪所席卷著,酷烈的風暴毫不留情地拉扯著他的漆黑長發,拖拽著他的披風,那腥臭的血色雨點令他睜不開眼睛。
在風暴剛剛開始的時候,午夜幽魂就不得不大踏步的后退,他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直到退到了第二百二十二層臺階的時候,才穩住了自己的腳步:在這一層,原本兇蠻的風暴似乎變得格外溫順。
異形大祭司那裹挾著鮮血、瘋狂、歇斯底里與破碎的內臟碎塊的沉醉笑容,與風聲一同到來,康拉德清晰地看到了它的舉措,以及祭壇上所發生的一切。
在那沸騰的血池上方,至暗的光芒與成千上萬的凄厲哀嚎正不斷的噴薄而出,將每一絲空氣都浸透成鮮血與死亡的模樣,就仿佛是每一個在這場戰爭中永眠的靈魂,都在難以想象的痛苦中醒來,再一次地經受著永世的苦難折磨。
康拉德能看到,數之不盡的能量漩渦正不斷涌入那浮現于血池中上深淵巨口,它們迅速地劃開現實宇宙和亞空間之間的的肌膚,翻滾著、沸騰著、流動著,凝結成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無數的濃霧于其中肆意歡騰,塑造著足以恭迎一位魔王的偉大階梯。
在基因原體的注視下,在異形之主的咳血中,那亞空間的通道咧開了它的血盆巨口,只存在于最漆黑的噩夢中的元素,正從其中垂涎而出,它們那無目無鼻的面孔直視著基因原體,向他展露著血腥的微笑,然后,這些罪惡的物質便陡然地炸開,化作了無數如同被胃液消化的肉塊一般,惡心的造物。
它們的意念形成了無數讓基因原體看不懂的東西:無論是半成型的牙齒、未知生物的肢體,亦或者是一張張互相吞噬的野獸獠牙,都在反復的融化、廝殺與凝結之間翻滾著,最終演變成了一張張宛如死者面容一般的面塑,每一張面塑都象征著一副面容,一副即使是目睹到了未來的基因原體,都不知道它們到底屬于誰的蒼白面容。
直到這一刻,午夜幽魂才攤開了自己的雙手,讓那雙由神圣泰拉上最好的工匠所打造的精金利爪完全浮現在空氣中,基因原體用它們剝開了散落在面孔上的黑發,將發絲別在了耳朵后面:這是他從他的腐尸血親那里,耳濡目染來的眾多習慣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也是午夜幽魂進入了戰斗狀態的一個標志,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嚴肅了起來,因為從眼前的褻瀆漩渦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屬于未來不曾向他透露的內容了。
他必須認真:就像在某些其他的時刻里,他必須瘋癲一樣。
基因原體抬起了頭,他安靜地注視著那個不斷擴大的漩渦:它正如同一座黑洞一般,源源不斷地鯨吞著那座異形的血池,卻遠遠沒有被填滿的跡象,而冉丹的大祭司就跪在那最深邃的漩渦之前,它的肢體已經被肆意的狂風撕扯得七零八落了,但它卻仿佛毫無察覺,歇斯底里的狂笑聲,是它現在唯一能發出來的聲音。
但康拉德看的清楚:在那蒼老異形的瞳孔邊際,赫然閃爍著幾滴渾濁的淚珠,它們牢牢的占據著那里,就連風暴也沒有將它們盡數卷走:也許是恐懼、也許是悔意,但絕對不會是喜極而泣的興奮,基因原體很確定這一點。
午夜幽魂緩慢的前進著,它越是靠近那個風暴,就越能感受到那詭異的氣息撲面而來:那是被攪碎的冤魂、那是不斷燃燒的未來、那是一種力量,能夠讓他感受到絕對的驚愕與……
親切?
短暫的懷疑從心中飄過,那亞空間深處的狂笑便如約而至,眾神的觸須緊緊地抓住了基因原體心中的裂隙,那洋溢著藍色與紫色的深邃狂喜,無孔不入的纏繞著午夜幽魂的邊際,它們渴望得到他屈服的靈魂:哪怕只有一點點。
“……”
即便是康拉德,也不得不吐出了一句極其骯臟的咒罵:骯臟到如果讓摩根聽到,會把他的諾斯特拉莫腦袋打開花。
午夜幽魂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但最終,他還是在第六百個階梯之前,停了下來:無論是腦海中來自于摩根的嚴厲訓誡,還是就纏繞在他耳邊的廝磨輕語,都讓基因原體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
于是,他看向了那名只剩下了些許軀干的異形。
“你獻祭了多少?”
他問到,聲音穿透了肆虐的風暴,來到了異形的耳邊,而那殘破不堪的頭顱,雖然只剩下森森白骨與些許外皮,就依舊能夠緩緩地轉過頭來,向著基因原體露出一個駭人的笑容。
“全部。”
它在笑,也許在笑。
在亞空間的浸透下,它的一舉一動已經早就無法說明它真正的想法了,當那些游蕩黑暗之中的意志發出狂笑的時候,它也只能跟著發出源于內心深處的狂笑。
“……”
在這一刻,康拉德覺得,他在視覺恐懼方面,似乎還有著很大的進步空間。
基因原體咧著嘴,他覺查到了那個正在被漩渦所迎接的東西,馬上就要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因為現實重組現象正在他的腳邊不斷地出現著,就仿佛這無數的靈魂正撞擊著高塔的墻壁,將場地擴大的再寬廣一點:有什么大家伙就要來到這里了,也許只需要一分鐘。
午夜幽魂抬起頭,他最后一次感受著洋溢著四周的危險氣息,就像想要去河邊飲水的小型猛獸,仔細地觀察著河邊草叢四周的情況與動靜一樣,他必須知道馬上要面對的那個東西,到底在不在他能處理的能力范圍之內。
如果超出的話,那諾斯特拉莫人就只有兩個選擇了。
要么逃跑:這是他源于本能的第一優先選項。
要么……
一個嶄新的,之前絕不可能出現的想法,在康拉德的心頭悄然浮現:那有關于勇氣與抉擇,那有關于犧牲與榮光,總之,完全不像是一個像他這樣的諾斯特拉莫人,能夠獲得的東西。
……
如果命運安排他死在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難以接受。
“……”
康拉德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他眼看著那些流動的亞空間能量匯聚成了一扇華貴的,配得上任何一座宮殿的門扉,便緩緩地壓低了自己的身子,擺好了沖鋒的姿態。
在最后幾縷風暴剮蹭著他的精金利爪的時候,那來自于異形的聲音,那清晰的、痛苦的、令人費解的扭曲聲音,流淌到了基因原體的耳邊,灌入其中。
——————
“這是全部,你這個人類。”
“這就是我們的全部,這就是我們的萬千年歷史,無數的苦難與堅持、無數的罪惡與閃光、無數的英勇探索與奮不顧身,所能匯聚起來的全部力量,它們兜兜轉轉,來到了我的手里,而我,只是讓它們能夠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讓它們最后燃燒一次。”
這行如枯槁的冉丹祭祀,又或者說,那早就應該倒在地上,再無聲息,卻在亞空間能量的不斷翻涌之中,緩慢爬行的枯骨,竟用那雙寸寸碎裂的手掌,“站”了起來。
它直勾勾地看著那扇愈加完善的門扉,言語中的狂熱與癲瘋,令基因原體下意識地皺眉。
“其中我早就預見到了現在的這一幕,人類,我早就在亞空間中看到了未來的曲線:我知道,我的帝皇不可能贏得與你們的戰爭,它投入了一切力量,渴望攻入你們口中神圣泰拉的舉動,不過是枉然,不過是它的一廂情愿,不過是屬于它的盛大葬禮,無人會銘記。”
“但我阻止不了它,畢竟,它可是帝皇,它可是我的主君!它可是我等帝國的創造者!它將我們從愚昧的自相殘殺中拽出,將真正的希望與智慧播撒在我們的土地上!讓我們能夠看到世界之外的星球,讓我們能夠親吻統御銀河的可能。”
“它給了我們一切,它讓我們變得如此偉大,它讓我們成為了統治者、高貴者、成為了注定將名垂青史,永遠不會被遺忘的文明。”
“……”
“我們本應能夠做到的。”
那具名為冉丹大祭司的異形尸骸,咳嗽著,在它那愈加扭曲的聲音之中,燃燒著某種令基因原體敬而遠之的火焰。
“我們本應讓我們的文明永遠的流傳下去,讓統御銀河成為我等種族的昭昭天命:本應如此的,如果沒有你們,本應如此的。”
“……”
“但現在,我們失敗了,我們將會被你們抹去,我們的一切文明與驕傲、我們的一切艱辛與犧牲,我們的喜怒哀樂,或者我們的輝煌史詩,都將徹底地化作焦土,被你們這些人類,徹底地抹去存在。”
“……不!”
“不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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