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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算不錯。
在榮光女王級戰艦那最為黑暗的角落里,午夜幽魂為自己搭建了一座嶄新的血腥巢穴,就在一處已經丟棄的艙室之中,墻壁上有著破損的通風管道出口。
新巢穴的一切都是仿照著他在諾斯特拉莫上那個可有可無的藏身點而打造的,午夜幽魂熱愛那里勝過了昆圖斯城的高大宮殿,他甚至悔恨自己盲信著那名神一般的男人的命令,太過迅速地離開了自己的午夜國度,甚至沒有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庇護所。
但沒關系,他清楚地記得那里的一切,完全可以仿照出來,只不過是那一排排兜在鐵絲網上是空氣凈化器,如今只能用新晉收獲的那些有罪者的顱骨暫時替代了。
而一旁的墻壁上,已經生銹了大半的通風管道還在不斷噴涂著污濁的氣息,更是讓午夜幽魂對這里更為滿意了,這種與諾斯特拉莫的荒蕪土地別無二致的味道,是他傾心于這片黑暗的主要原因。
他喜愛這里,他在這里享用他的晚飯,進行休息,以及那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說藝術與思考:而現在,他就在做這種事情。
在黑暗中,來自于諾斯特拉莫的藝術家與資源回收主義者哼唱著那首無人能夠聽懂的歌謠,緩慢的推開了巢穴的門扉,他那臟兮兮的長袍之后拖拽著一個看起來更為干凈的袋子,代表著他的這一次外出堪稱收獲頗豐。
午夜幽魂并沒有立即慶祝,他先是仔細地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嶄新巢穴,直到確認了所有的事物都與他離開時一模一樣,這才滿意的倚靠在了墻邊,將自己徹底籠罩在了黑暗之中。
與諾斯特拉莫上那個搖搖欲墜的庇護所不同,這個處于艦船底倉的新家并沒有來自于遠方的巢都的萬千燈火,陪伴午夜幽魂的只有遠方的艦船發動機那晝夜不停的恐怖嘶吼,以及濃密到看不見任何東西的至暗光線,但是對于午夜幽魂來說,這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可怕條件,他很快就找到了獨屬于自己的樂趣。
用頭骨與指骨所做成的蒼白碗器中裝載著粘稠的涂料,那是將干涸的鮮血與各種內臟徹底地攪碎并融合之后,所得到的惡臭潺液,午夜幽魂用他那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沾滿了這些色彩,然后在他面前的人皮紙上涂抹繪畫,這些尚且沒有完全干涸的畫紙總是不能完美的留住染料,這讓午夜幽魂不由得感到了短暫的苦惱。
他彎下腰,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自己的創作,過于纖細修長的四肢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神話里那些猿猴一般的怪物,沾染了污濁的手指偶爾會停下,但很快就會在基因原體那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中,開始新一輪的創作。
這位諾斯特拉莫的藝術家顯然有著充足的耐心,他時不時地直起身來,一邊將創作用的手指放入自己的嘴中,舔舐著那些已經干涸的涂料,一邊以第三方的視角挑剔地打量著自己的作品,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著對于創作者的批判,而當這種噩夢一般的囈語結束時,他又會沾染上新的色彩,繼續著眼前這場精細的手工活動。
空間中寂靜無聲,只有午夜幽魂那喃喃自語的低弱呻吟時不時傳來,他那緊貼著后背皮膚的脊椎偶爾吱呀作響,打亂了黑暗之中的死寂,卻又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風管道深處那悠長的沉悶聲響之中。
“這一塊是屬于那名最重要的有罪者的,我記得他的味道。”
十幾分鐘后,午夜幽魂面前的畫作已經快要完成了,但是他卻在最后一筆之后,停了下來,只因為當他又一次從碗器中取出了一塊由內臟的碎片所組成的染料時,他聞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他沉默了幾秒,然后,在凡人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中,午夜幽魂用自己的指甲拾起那坨碎屑,認真而仔細地看著它,就像在看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一般:在這種扭曲的莊嚴之下,他開始說話,他開始向著這坨冰冷的爛肉訴說,語氣輕柔到仿佛在慰藉一位朋友。
“我要向你道歉,先生,哦,我記得他們一般會叫你主管?”
“但無論如何,請你還是要收下我的歉意。”
“我曾向您許諾,會在第四道處刑程序之前殺死你,當你眼球周圍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之前,你的呼吸就會徹底地終結:這是我曾向你許諾的事情,但是很抱歉,我并沒有做到所有的承諾。”
“當你的喉結徹底地暴露在冰冷之中的時候,你的哭喊卻依舊在驚擾蒙昧之霧中的人們,讓他們的孩子無法入睡:我發現了這一點,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因為我的技術在漫長的統治中有所退步。”
“我已經很久沒有嘗試把皮從肉和骨頭上分開了,我更習慣于讓它們一起在尖塔上飄蕩,畢竟分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
午夜幽魂說謊了。
他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的心臟正跳動地格外劇烈。
從外表看來,他正在盡可能地保持著自己的鎮定與從容,但是他的目光卻總是不愿意面對自己掌中的聊天對象,就像是在蓄意地躲閃著某種不存在的譴責視線。
午夜幽魂知道一些事情,他知道一些足以讓他的名聲為之蒙羞的事情:他的諾言是真的,他的技巧也并沒有倒退,只是……
當那一小滴溫暖,濕潤的紅色點綴到他臉上的時候,當他不得不強忍著舔舐它的沖動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在名為午夜幽魂的野獸的咆哮中,做了太多的不該做的事情。
“原諒我,好么?”
“拜托了。”
“我向你保證,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盡管清楚地知曉,沒有人能夠回應他的話語,但是午夜幽魂的申訴依舊是如此的輕聲細語,就仿佛下一秒,黑暗之中就會閃爍出可怖的雷霆,將午夜幽魂那褻瀆的蒼白身軀徹底地撕碎。
如果真的是那樣……該多好。
他不由得期待了一下。
想到這里,科茲就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他慢慢地將掌中的爛肉捏成了最細小的泥塊,然后一點一點地完成了他的作品。
“處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征用你身體的一部分,主管先生,我想你可能并不愿意這樣做,但是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還請原諒我。”
“如果你能夠遇到你的那幾位廚師朋友的話,也請麻煩你把我的道歉一并轉達給他們,我征用了你們每個人的一部分,只不過對于你征用的更多了一些。”
“請不要質疑,這一切真的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畫出一張地圖,一張能夠概括這艦船中黑暗的地圖,我很需要它們,但我又沒有合適與足夠的色彩原料。”
“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的麻煩了你們:真是抱歉。”
在黑暗中,午夜幽魂頗為真誠地為著自己的私自征用而致歉,而他的手指也沒有就此停下,在畫紙的邊緣涂抹上了最后的幾絲痕跡之后,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再一次地坐直了身體,打量著自己辛苦得來的工作成果。
“感謝你們的幫助,主管。”
他轉過頭,向著已經空蕩蕩的碗器發出謝意,隨后便看向了自己畫出來的這張地圖:這正是以午夜幽魂的巢穴為中心,方圓幾公里之內的底層船艙示意圖,無論是交通樞紐,還是那些與上層船艙相連接的位置,都清晰無誤地標了出來。
每一條走廊都是用干涸的血液所描繪,成撮的內臟碎片則是標志出了通風管道的走向,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暗紅色共同編制了一張頗為復雜的大網,包裹了科茲在黑暗中探索到的疆土,而每一個船員家族的大體領地,也都由一股灰白色的腦部脊液做出了特殊的標注。
午夜幽魂滿意地肯定了自己的作品,他當然可以驕傲:恐怕連那些艦船的制造者對于這些地區的了解與記憶,如今也遠遠比不上這位探索了一整夜的諾斯特拉莫人。
科茲那有些興奮的呼吸宛如一團熾熱的腥臭濃霧,在短暫的思考之后,他決定小小地犒勞一下自己的努力工作。
蒼白的手爪在基因原體身旁的袋子中尋覓,很快就抓出了幾坨已然凍僵的嚙齒類尸塊,午夜幽魂把它們抓在手中,從尾巴的部分開始吃起,用臭烘烘的毛發與發冷的血漿填充了自己的胃囊,感受著那些僵硬的爪子在食道的蠕動中從自己的喉嚨一點點來到了腸胃,直到他的掌中只有幾塊干癟的頭顱。
“它們比它們在諾斯特拉莫的同類更肥,也更有味道。”
午夜幽魂一點一點地咀嚼著口中的肉塊,他的聲音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繼續著這場斷斷續續的聊天。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幾個鼠頭擺放站了地圖上的各個角落,每一個都代表著一處交通要隘,又或者是與上層甲板之間的通道。
接著,他又想了想,便取出了兩顆干癟的眼球,擺在了地圖上的某處位置:那標志著午夜幽魂此時的巢穴所在。
“你知道么,這看起來就像是昆圖斯的那些內墻一樣。”
午夜幽魂笑了起來,他的牙齒在黑暗中顯露出了一種充滿著惡心黃污的亮光,伴隨著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嘶啞笑聲。
“一墻之隔,兩個世界,但是居住在其中的人卻并沒有什么區別與差距,決定他們命運的無非是投胎到哪一個肚子里面:真是可笑,我居然在很久之后,才意識到了這個最為簡單的事實。”
“他們沒什么不同。”
“他們都是野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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