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莊森發現:她說的對。 在卡利班人那異常難得的,有一些躲閃的目光中,摩根變換著自己的坐姿,她橫在椅子上,一邊讓自己的腰枕著把手,另一邊則讓自己的雙腿交叉在另一個把手上。 莊森的指揮室讓她放松,甚至比她自己的戰艦,自己的房間,都更讓她放松。 在過去的十年里,她在這里與無數的文件奮斗,終夜不休。 【你知道么,莊森?】 【在冉丹戰爭進行到最激烈階段的那些年,在你基本不回你的辦公室,不理會任何日常事務與外交文件的那些年,我基本上就沒離開過你的辦公室。】 【每天,當我睜開我的眼睛的時候,我的面前如果有五位數的待解決文件,那我簡直會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因為大多數時候,那都是五位數打底,還夾雜著一些你給我的小小驚喜。】 【一次性用光三個泰坦軍團很暢快是不是?】 【的確很暢快。】 【只不過是讓我被一屋子來自鑄造世界、騎士世界和泰拉的戰爭委員會的問責信淹沒而已。】 【而在我寫完最后一封回信之前,你就又用光了三個。】 【哦,還有另一個事情。】 【一個讓我幾乎永生難忘的事情:我永遠也忘不了,阿考帶著一副過勞死的表情,把那個最新一輪物資調動的文件交給我的表情,銀河級別的物資調配與運輸,夾雜著數百支艦隊與上千個世界的不同答復與意外情況。】 【你把那個任務交給了我。】 【然后,十五分鐘后,你沖進了辦公室,把我拽到了與冉丹的戰場上:你應該記得,我沒有缺席你指揮的任何一場戰爭。】 【戰爭持續了三個月,那是不眠不休的三個月,確切來說,是只有你和我不眠不休的三個月,我陪你打遍了一整個星系,把六位數的冉丹士兵扭成了麻花,順帶拆了數不清的戰艦和堡壘,還救下了四個近乎崩潰的修會。】 【三個月后,我才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開始處理起了那份有些過時的文件:在我離開的這三個月里,其他人只給我了一份最潦草的計劃,和十萬個反饋信件。】 【然后,具體來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二十分鐘后,你又踹開了我的房門,問我那份物資文字為什么還沒處理好?】 【嗯?有印象么?】 摩根的聲音是上挑的,而回答她的,也只有低沉的咳嗽。 莊森的目光低垂著,在那占滿了他的辦公桌的電子板上不斷地掃來掃去,他看著那些已經處理好和沒有處理好的文件,思索著相對應的工作量。 一種比冉丹戰爭還要可怕的危機感,來到了他的心頭。 他活動了一下嗓子,發出了最低沉的聲音,打斷了自己血親那意猶未盡的講述,卡利班人的大手籠住這些電子板,把它們草草地堆成了一座高塔,放到一邊。 “好了……好了……” “讓我們談論一下……” 【還沒好。】 這一次,迎接他的,是摩根的一聲嘆息。 【剛才只是一些抱怨而已,現在,才是我要對你說的事情。】 —————— 【在塔克斯戰役之前,我已經盡全力處理這些文件了,留下來的東西并不多,你重視一下考斯韋恩的能力與態度,就能解決。】 “我明白。” 【但是,也別把阿考他們往死了用,適當的休息,知道么,對于阿斯塔特來說,批閱海量的文件不比戰爭輕松,你需要給他們一個適當的工作節奏,不要繃得太緊。】 “我知道。” 【還有對外交往,別總是使用所謂的威嚴,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妥協一下,不用太過刻意,考慮一下對方的想法與訴求,提出一個彼此之間的臺階就可以了,你應該很擅長這一點。】 “我……” 【那些泰拉老兵,他們的確強大并可靠,但是也不要總是把他們丟到最危險的戰場,無論是泰拉人還是卡利班人,長此以往都會感到不滿的,你不能指望一個考斯韋恩就能融合他們,畢竟,你才是第一軍團的原體。】 “……” 【說到卡利班,你這次率軍回到卡利班休整的時候,仔細觀察一下那里吧,盧瑟在給我的信件中已經多次提到了,卡利班人似乎并不滿意于帝國所帶來的改變,你哪怕不想去逢迎他們,也要聽一聽怨言的大小,早做準備。】 “……我……” 【還有……】 —————— 摩根的聲音很輕,很微弱,就像是山谷中最脆弱的一縷風。 但是在這個房間中,但是在莊森的耳中,卻又是那么的響亮,如此令他印象深刻。 他聽著摩根的話語:有一些記住了,有一些沒記住,對于血親的一些勸誡,莊森終究是有些不放在他的心上。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很認真地聽完了摩根的每一句話,聽完了那輕柔的音節落在地上時,所發出的最后聲響。 直到蜘蛛女皇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停了下來,卡利班人才有些意猶未盡地活動了一下身子。 他想了想,似乎是想要說一些什么:不過一如既往地,莊森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最終,他還是采用了自己最擅長的表達方式: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拉開了一旁的抽屜取出了一份早就已經寫好的電子板,那上面書寫的正是他給予摩根的禮物。 那是一個大體的范圍,具體的事項,則需要考斯韋恩甚至是盧瑟的后繼規劃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當摩根接過了電子板的時候,僅僅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就驚訝地挑起了眉頭。 雖然作為第一軍團在這些年里實際上的總管,作為某種開玩笑式的真正的第一軍團之主,摩根很清楚暗黑天使的強大底蘊,也知曉莊森似乎有一個完全私人式的頂級鑄造世界,和完全不同于機械教的科研與生產體系:盡管知道她的血親如此富裕,但當她真正的看到了莊森的【禮物】的時候,她才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感到了驚訝。 她沒去過那個暗黑天使的鑄造世界:格拉瑪耶,但她能大體地猜到那個世界的產能,而根據眼前電子板上的內容…… 莊森這是把那個鑄造世界幾年的產能送她了? 這個電子板上那些輕描淡寫的物資和裝備,足以同時武裝三個破曉者軍團。 【嗯……我先問一下,莊森。】 【這些……我不用還吧?】 這一次。 輪到莊森笑了。 —————— 物資和裝備的饋贈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也足以讓摩根對自己兄弟的富裕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足夠她全副武裝幾百名終結者什么的…… 尤其是一想到,因為第一軍團和機械教截然不同的裝備,讓這些饋贈基本都會是一次性用到報廢的消耗品的時候,摩根居然覺得,自己的血親還是蠻英俊的。 她笑著,無數的心思在胸膛中運轉著,督促著她以一種半開玩笑的方式,向自己的血親提出了一個疑問。 【你就不打算派一些相對應的監督者么?】 莊森沉默了一下。 “監督者?” 【也可以理解為使節,或者其他的什么東西。】 【你知道的,莊森,這是一件公事,你需要派人監督這些武器的使用與銷毀,這樣的公事公辦只會增加我們之間的情誼,保證它不會被為名私人關系的互相包庇與陰暗心思所腐壞。】 獅王想了想。 他覺得這很正確。 【總之,我倒是挺喜歡能有一些暗黑天使跟我南下的,幾百人就可以了,黑色的盔甲會給我一種熟悉的舒適感覺。】 看著摩根的笑容,莊森很是思考了一會兒,才破譯了自己血親那謎語一般的請求。 “你想要誰?” 【盧瑟。】 摩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莊森皺起了眉頭。 “為什么?” 摩根摸了摸下巴,很是思考了一下,才說出來了自己的回答。 【怎么說呢……】 【我需要一位足夠穩重與機警的智囊,在我打造我的軍團基地的時候,給予一些建議與經驗,他的大腦比他的劍更重要。】 “……真正原因呢?” 【我要是把你的考斯韋恩要走了,你打算怎么面對這些?】 莊森看了一眼被摩根指著的電子板們,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讓他成為你的智囊?” 【看情況,也許會讓他單獨率領一支軍隊,進行一些征服世界的工作什么的,我覺得他也許會很享受這一點。】 獅王笑了。 “錯了,摩根。” “如果盧瑟真的渴望這些所謂的榮譽,他不可能不向我說,然而事實就是,他對于他現在的后勤總管的職務,沒有任何怨言。” 【……】 【也許吧。】 【不過,我還是可以借走你的盧瑟,對吧?畢竟,除了他和考斯韋恩……】 【你還有別的使節么?】 “……” “……” “他有些老邁了,記得別讓他離前線太近。” 雖然對于摩根為什么要討要一些戰士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莊森卻并沒有多想,他把這看做是某些軍團之間的聯誼與互動:第一軍團很少進行這些活動,不過如果是摩根和她的軍團的話,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盧瑟的確適合作為一位優秀的使節,讓他重溫一下戰爭的感受也沒什么不好的,不過在他的那個矜持的內心之中,莊森還是慎重地告誡自己:無論盧瑟在出使第二軍團的時候,做了什么,當他回到第一軍團之后,自己都應該立刻把他派回到卡利班。 他太老了,不適合在大遠征的風暴中拼搏。 除此之外…… 盧瑟的確非常可靠。 —————— 討論公事只花了幾乎一瞬間的功夫:畢竟兩位基因原體早就對彼此和第一軍團,在大體上知根知底了,都不會提出什么讓對方難堪的事情與問題,與其說是討論,倒不如說是一次充滿了默契的交接。 而直到摩根把那封沉甸甸的電子板塞進了自己的衣服里后,她才向著自己的血親,露出了一個俏皮的感激笑容。 【等我回去后,我會在我的房間里留下幾桶酒,作為我對你的謝禮,莊森。】 【放心吧,它們是正常的。】 “……正常?” 【啊,我有多種釀酒的辦法與手段,具體看我當時的心情和贈送對象,對你……】 【當然是最穩重的啦。】 獅王輕輕地哼了一聲,這個充斥著私人感情的贈禮,也讓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在一瞬間想到了。 對啊,這是一場告別。 馬上,他就要和自己的血親分離了:分離很多年,彼此相隔那些美麗卻冰冷的星辰,在不同的世界上,經歷鮮血與風霜。 這不是一次調配,也不是一次短暫的出任務,這是,分離。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