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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上,戰(zhàn)爭是文明的同義詞,它可能是任何國度、任何種族、甚至任何星系中最接近于【真理】的存在。
無論是什么種族,無論是什么基因,無論是什么思想與道德,當文明從野獸般的懵懵懂懂中誕生的時候,當【貪婪】從生存的本能中被提取出來的時候,當曾經(jīng)的食肉動物劃標記領地與廝打爭斗的記憶被拾起、掃凈,再被冠以了【榮耀】或者【信仰】之類的簡陋理由之后,戰(zhàn)爭便理所當然地應運而生了。
如此的倉促,如此的合理。
兩個村落、兩個王國、兩個種族,也許他們之前從未見過,也許他們之間的生產(chǎn)關系、道德認知與過往歷史沒有一星半點的相同,但這并不妨礙,當其中的一方不打算用和平與交流來解決問題的時候,【戰(zhàn)爭】就會在雙方的腦海中同時出現(xiàn)。
從這個角度來講,戰(zhàn)爭既不卑鄙,也不殘忍,它不過與文明、交流、生存等詞匯擁有著同樣的意義,是任何一種智慧種族都與生俱來的樸素天賦。
從包裹著破爛的樹葉,揮舞木棒,互相投擲尖銳的石塊;到用木板與布匹遮掩住要害,用長劍與戰(zhàn)馬去對抗;再到從濃煙滾滾的工廠中開出十數(shù)噸重的坦克與自行火炮,讓核子裂變與生化武器的噩夢徹底踏破一切的底線與安全感。
直到飛上太空,接觸曾經(jīng)頂禮膜拜的日月星辰,讓自己的呼吸與恒星的閃爍在同一片視野中回響,可也不過是把刀劍與炮彈換成了鏈鋸與爆彈,讓數(shù)公里長的偉大戰(zhàn)艦接替了曾經(jīng)的飛機大炮……
僅此而已。
從三五名戰(zhàn)士的混戰(zhàn),到兩個戰(zhàn)斗群之間的廝殺,再到數(shù)百萬、數(shù)千萬甚至是數(shù)以億計的大軍在沙盤與筆尖的命令下忘我地互相毀滅,戰(zhàn)爭從未改變。
它是每一個個體的噩夢,每一個集體的浩劫,每一個國度的磨難……
以及,每一個種族的偉大勝利。
當元帥下達了命令,將軍制定了方案,團長規(guī)劃著路線,營長集結了士兵,而連長揮出刀鋒,號令沖鋒的時候。
當戰(zhàn)爭的鋒芒化為虎賁的刀刃、騎兵的馬蹄、坦克的履帶,再到密密麻麻的無人機群的蜂鳴奏響的時候。
沒人在乎那些真正面對它的人。
甚至那些人他們自己都不在乎。
最起碼,拉托比斯,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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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炸!是無人機!”
混亂的喊叫聲在戰(zhàn)壕中響起,拉托比斯中士緊緊的握著他的那把槍,這是他一路顛沛流離以來,唯一沒有拋棄的東西。
他緊貼在戰(zhàn)壕的土壁之上,一只手用著剛剛被發(fā)下來的工兵鏟,拼命地試圖挖的再深一些,哪怕是一厘米的進展,都更有可能讓他活命。
最后,在他聽到那些尖銳的破空聲徹底撕裂他的耳膜之前,他終于能夠把自己的整個身子囫圇塞了進去,只留下一個破破爛爛的靴子還在外面。
轟炸開始了。
冉丹的無人機群也許有上百架、數(shù)千架甚至更多,反正拉托比斯一早就聽到了那些防空炮在不惜一切地開火,他聽那些負責防空炮的士兵吹噓過,他們手頭的大家伙能夠封鎖數(shù)公里的空域,每分鐘能打出上千發(fā)炮彈,就連只蒼蠅都會被他們的炮灰撕成碎片。
但這似乎并沒有什么用,拉托比斯只聽到了那些防空火炮在發(fā)瘋,在一刻不停地傾吐著火舌,一整個陣地的炮口奏響著一曲雜亂無章的抵抗之歌,但這一切都沒能阻止冉丹把炸彈扔到了戰(zhàn)壕之中。
拉托比斯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完全阻止不了爆炸聲不斷地捶打著他脆弱無比的耳膜,那是一種毫無規(guī)律的狂亂聲響,它時而沉重而肅穆,時而就如同炸開的玻璃瓶一樣,尖銳無比。
中士甚至能聽到那些看似堅固的土堆與里面的士兵被一起炸飛的聲音,那是一種獨特且沉悶的聲響,幾乎不可能會聽錯,也意味著可能一個倒霉蛋甚至更多的人被活生生的埋在了土里。
有些炮彈落在了地面上,有些炮彈落在了戰(zhàn)壕里,甚至還有一枚落在了拉托比斯的附近,他露在外面的靴子能夠感受到被炸飛的泥土與石子敲打靴底的聲音。
他聽到了一切的聲音:炸彈的爆炸,火炮的發(fā)射,無人機翼劃過低空時的古怪聲響與嘶鳴,但他唯獨聽不到屬于人類的慘叫聲:無論是被浪潮般的泥土所活生生地掩埋,還是在一瞬間被烈焰吞噬,甚至是在炮彈炸開所蒸發(fā)出的真空領域中被抽干了所有的氧氣,這些都不是能夠讓人發(fā)出任何聲音的死法。
只有炮彈,只有爆炸,這噩夢般的鳴奏曲響了有五分鐘,甚至更多。
最后,它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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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托比斯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從那個坑里面爬出來的,他挪動著發(fā)軟的腿肚子與腳掌,勉強地站了起來,但是還沒過幾秒鐘,他便如同被抽干了力氣一樣,腿肚子一軟,癱在了地上。
隨后,他想起了什么,便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到了一邊,瘋狂的挖掘著那些泥土與瓦礫,任憑手指被刺出了鮮血,過了一會兒,在他的拉扯下,提格雷的腦袋從泥土中鉆了出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互相的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整個陣地現(xiàn)在就宛如一塊被千軍萬馬踩過的爛泥潭,到處都是坑洞與四散的尸體碎塊,被炸翻出來的泥土和腎臟混雜在了一起,發(fā)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臭味,那些尚有精力的士兵在大聲嘶喊著,要么是尋找自己的戰(zhàn)友,要么干脆是在求救,無數(shù)種喊叫伴隨著軍官的哨子與垂死傷員的呻吟而同時響起,竟不比冉丹軍隊剛才的駭人轟炸更安靜。
但是很快,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因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
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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