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人心像是一座城。無論活在身外的城,或是陷在心中的城,二者都同樣大得讓人迷茫。 桐凌是個縣級市,新舊建筑正處在年代的交替中。北昌菜市場的居民樓布列如井字橫縱。是這小城中的老區。新穎一點的建筑往南遷去了。只在早晨一片人來人往的喧囂過后,這片地似乎安靜得要被遺棄著直至自然的腐蝕瓦解。生命遺留的痕跡和建筑留下的灰塵,都一同要隨風吹散一般。留在里面生活的人越來越少。車輛壓得路面坑坑洼洼,在入秋的陰雨天中淌著積水。附近街道,居民樓,商鋪的垃圾全部扔在了金華巷的入口。一排垃圾桶都被燒出了一個窟窿,流著散發惡臭卻引來蒼蠅歡呼雀躍的殘菜剩液。三米外就臭得無法近身。有些扔垃圾的人便成了業余的投手。手法不準且缺心瞎眼,全扔在了垃圾桶的外邊,就不管了。余人所幸也就扔在了外邊,這便成了’共識’。桶的周邊散亂的堆了一個圈,更加的臭了。環衛工人每次過來都要破口大罵,無奈在墻上寫下一些關于亂扔垃圾的咒罵。但在群體的共識和利益下,個別的崩潰毫不入眼,沒人在乎。 巷內少有車流的路面也是常年邋遢。白天賣菜的生意占去大半,地上到處都是腐爛的蔬菜葉,沒用的各種肉皮,動物內臟,里邊到處穿著流浪貓狗。租的門面還有些服裝店,五金批發市場,這些生意淡得都只不過是消磨時日,因為菜市過后,白天里的人流還沒有店鋪內的商品多。但等晚上這一半商家的門關上了。另一半門掩著時,這菜市場還有另一重身份’未成年禁區’。 巷的北邊出入口到南邊有兩百米上下。整個菜場其中有三條南北向的主巷。最西邊的是金華巷,中間的是中巷,最東側的是深澤巷。三條主巷北通北昌街,南往月湖大道。三條主巷的中間橫著一條萬福巷,從最東側的洞庭大道拐入往西一直穿過深澤巷,中巷,到金華巷旁的職業學校截住。其余橫著的小巷就不必介紹了。以萬福巷為中心分界點,菜場在整個井字的北端一片,橫跨三條主巷。 主巷兩側的房子全是兩三層樓高的私房,后都加層改了統一的四層,方便出租。其余各處巷子的樓房也都是三層到六層不等。賭場窩在各處高低不一的樓層中。紅燈區則在中巷內最為集中,都窩在一樓的堂屋內。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漸漸成了氣候。多年來,成了鐵打的嫖檔,流水的妓客。 前幾日的太陽還落得比較晚,天且尚熱。一夜悶熱的雨后,氣溫驟降,天也開始黑得早了。 而今八月中旬,夜幕轉眼就將天空拉下了一席深色的窗簾,夜空被一層藍色給抹住了。 巷燈還未來得及應著天色及時的上崗,但不礙著陳老四閉著眼睛來走這段路,他是這片的熟客。四十三的年紀。尋常個子。一副好的皮囊包裝著一具腐爛的靈魂,隨著年月深邃,靈魂造就的模樣越發的在五官上顯現。 他從月湖大道拐進中巷,一直低著頭數著剛結下來的工資,賭錢的時候心里好有一個數。 中巷內年輕的與上了年紀的女人分為兩片區,同樣以萬福巷的做隔段的中心點,年輕的便在巷子北邊的一條線,藏得隱秘一些。上了年紀的那頭,在南邊的一小段。這段路白天門外也站著一些攬客的’花姑娘‘。所以白天的行人,也基本都繞著金華巷走了。老的野牛出去吃嫩草了,自己的棚里便也想招攬一點年輕的生意。但不知道怎么打扮,麻花辮上挽著粉色花圈,胡亂抹上滿臉的白粉且在臉頰處涂了兩點圓紅。 陳老四只顧著看自己手里的票子,但街邊的這些‘花姑娘’看見了哪里會不心動。在他前邊還有一個推著自行車的老頭,撇著腦袋望著左右兩側的這些人。只要有這個舉動,或者露出了一絲意向,就像犯罪嫌疑人露出了馬腳,馬上就會被逮捕詢問。同樣這里馬上就會有人上前過來拉扯和挑逗。還有些不知羞恥的兩人便在外邊公開的討價還價。老頭子理會的人少,但陳老四可是‘搶手貨‘。 側旁一間堂屋的四頁折扇門前待著兩個女人,外邊走廊頂上亮著一盞白燈,照亮門頭上釘著藍色底銀色字的牌子,刻著北昌中巷527號。 “帥哥,要不要進來耍耍“ 一人倚在門框上,嘴里因為長期嚼檳榔,兩腮突出成了方形,像個男人。另一人坐在門前磕著瓜子,說話的是那坐著嗑瓜子的女子。尤其是太陽天,她們這些人就像發了霉,也要把自己拿出來曬曬一般,一窩窩得都擠在外邊,站在門口,弄得天都浮著一層白塵。現在天已經暗下去了,她們還不肯收拾回屋。 老頭子停了車,但不說話。腦袋緩緩挪動對比著周邊的女子,快了怕把脖子甩斷一般。隔壁的同行見著上前拉扯。但老頭子拉拉扯扯不肯進去。 “多少錢”老頭子沙啞著聲音開口了。 “五十“老頭子推著車要往前走。 ”你就當做份好事,收這老人家四十算了,芳姐。”嗑瓜子的圓滑道。之前的那聲’帥哥’原意是對著陳老四說的。沒想到惹得這么一個糟老頭子,趕緊用低價把他甩給了同行。 老頭子聽得這么一說,還猶猶豫豫擋在了陳老四的前邊不走。他便也抬頭看了這些人一眼。此時巷燈亮了,照得這些女子像是白夜里的鬼,依在各自門前,到處都是游走的鬼魂,眉毛都被白粉給蓋住了。 “真是出來嚇人“陳老四數完了自己手里的錢,把它折著放進了上衣口袋,拉好他帶絨的黑色皮夾克的鏈條說道。即使現在還用不著穿絨衣。 “怎么“這磕瓜子的女人也千不該萬不該隨口問了這么一句‘怎么‘搞得自己受了一肚子的氣。 “一把年紀就不要出來瞎人家的眼睛了,還在那里裝嫩“陳老四倒是帶著嫌棄的樣子認真的說道。老頭子回過頭來,還站在門口猶猶豫豫的不肯走,又不像是看熱鬧一般。 “你這人說話什么意思”那站著靠在門框上的女子,要比她年輕個十來歲,松開自己插在胸前的雙手,快步地的走上前來,指著陳老四。 見這般氣勢,陳老四說話便軟了起來,他加快了自己退著前進的步伐。回道: “沒說你,美女姐姐,開玩笑地啦”掛賣著自己地笑臉。雙手擺在胸前。 “再跟老子亂講話,老子打爛你的嘴”見女子止步罵道。見著止了步,陳老四突然跳動起來地心才平靜下來。松了一口氣,他倒不是怕剛才著幾個女人會把他怎么樣。他怕得罪了他們后邊的人,加上他剛才在數錢,把他兜里的兩千塊錢全部給搶走。 他跑遠些,想著把袋子里的錢分出來一份放在了屁股后邊的口袋里。上賭場之前,準備在旁邊的鋪子買包煙。掏出兜里的煙盒看了一眼,還剩兩根煙,然后放回了兜了,轉了身。他可以上去混煙抽。他從來都是主動的拿同桌的煙,從不跟人客氣。長期下來,久了有些了解的人,贏錢不說,輸了錢的便會把話說在明面上,他便會在這個人身上止住這個行為。 上桌后,陳老四抽了一支煙出來,把另一支煙也順手做了個人情,好打開接下來混別人煙抽的口子。 旁邊的人見到,知道陳老四的性子,把放在桌角的煙都收回了口袋。不一會兒,沒煙抽的陳老四思緒開始游離失所,理不清頭緒,看不清手里的牌,接連打錯了幾手。但擋不住他手氣紅旺。 “快點出牌啊,四哥”他想不清楚牌,周邊的人等得不耐煩了。 “弄支煙抽,沒煙抽沒勁,沒精神” “你叫跑腿的去買啊,贏了這么多錢,幾包煙都舍不得?給點小費就是” “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別見死不救。等會兒就要他去買,我這喉嚨眼里燒干了,你拿根煙來潤潤”那人便放下牌掏出煙盒扔了一根煙過來,陳老四連忙點上。這根煙燃盡的后一陣子,陳老四眼睛時不時撇著這男子看一眼,也不好再開口了。混不到煙,沒了性子,手氣也一落千丈。不耐煩了,便叫了跑腿出去拿三包煙過來,那跑腿子奈著性子找他多要了些小費,陳老四不耐煩的塞給了他。 夜里十一點剛過,空中灰暗的起了陣陣陰雨,那些沒有商家營業的巷子內已經伸手不見了五指。一棟樓的三層從窗戶透出一點點微光,但其余全被窗戶紙給糊住了。那光似乎是停電后點上的一盞蠟燭。里面偶爾會傳出幾聲嘈雜,很快便又會消沉下去,如平靜湖面滴水起的波瀾。透過窗戶縫,潛入屋子的內部,客廳擺著四套方桌椅,餐廳也擺了兩套。三間臥室,兩間是桌椅,且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還有一些站著等候補位的。另一間房里有兩張床,合并在一起。上面躺著三個干瘦的中年男子。除這些,再無其他家具。陳老四正坐在桌子前,這把莊他大收了一筆。起身借機讓位,走去廁所里蹲著。把廁所門鎖緊后,掏出身上的錢又分成了兩份。一份裝進自己的上衣內側的口袋,一份還是放進了褲子后邊的口袋。客廳與臥室到處人聲吵雜,聲音封閉在屋子里游蕩。差點火力,始終穿不過墻壁沖到外邊去。待在廁所里也不得安靜。有人拍著廁所的門催他趕緊出來。聽了催聲,起身系好了自己的皮帶,收拾了自己僵硬已久的喜悅表情。拉開了門,屋內的煙彌漫在空中,一下子就涌進了廁所內,他今天不打算再繼續上桌了。 “手氣不錯啊,四哥。接著上,趁熱打鐵。”跟他打招呼的是個高大個子,左側臉從鬢角到嘴角有一條深痕的刀疤。嘴里補著兩口鋼牙,熟悉的人都叫他鋼哥。他便是這家賭場的老板。 “背了這么久,總要走幾次運嘛,你看手都已經洗了,先撤了“陳老四邊說邊把弄濕的手往身子上擦。 “好好,見好就收。常來,四哥。一個人走夜路小心一點”劉鋼拍著陳老四的后背,送到了門口。 門口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給他推開了門。剛跨過門檻,門就馬上合上了。出了這間騰云駕霧的屋子,覺得呼吸的空氣都涼了一些。他打了一個冷顫。掏出褲子口袋里的錢,又開始數著,邊數著邊往樓下走去。上衣口袋里裝著的是他的本錢,手里數著的全是他今日賭來的。 他不覺著自己的臉上又開始了喜笑顏開,僵硬在那里。數完了一邊,還想數一邊。心里又想著“別數了,等會數沒了” 下樓后踏上萬福巷朝著中巷走去,想著去放松一下。美容店,按摩店,發廊等等一些羊頭狗肉的屋子都是連在一起的。繞進去看了好幾家好幾撥人,都不太合他的心意,最后折回來選了十字路口那家媛媛發廊消遣。 堂門的前廊要比路邊高出一級,陳老四踏上去,又踏過門檻。屋子里的墻面上,亮著兩盞粉紅色的暗淡燈光。燈光下,棕色皮質沙發已經開裂,褪了最上面的一層人造革,敷上了一層黑色的泥垢。沙發如同貨架,上面橫七豎八的各種姿勢坐著躺著五六個女子。翹著腿,露出肩,好顯得誘惑。挺著身,夾著胸,好顯出高峰。任何不知廉恥的動作都在這里如失操全書一般,可以一目了然。燈光太昏暗了,給了她們掩飾。看不清各自真實的模樣,粗看不出年齡。除了身材的高矮瘦胖,臉上仿佛都是一個模子的不同型號。這些粉在她們臉上似乎失去了粘性,補上去又散下來,有的便在上面較勁著,掉下來了又補上去。沙發前架著一臺電視,屋子里再就只有左里側的角落有一把空著椅子和右里側有一張窄門。 進門口一抽煙的女子招呼著,吐著煙圈,茂密蓬松的卷發全染成了金黃色,黑色帶著蕾絲花邊的塑身衣,墜著小肚子。藍色破洞牛仔褲,腳下套著黑色高跟鞋。仰了頭問道: “怎樣“ “什么價位“陳老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像是塞了兩個饅頭的胸前。 “大眾的消費,獨特的韻味“抽煙的女子說著便站起身來,個頭跟陳老四差不多。歪歪扭扭的朝他這走來。其余的女子各自低著頭干著各自的事情。 “等下”陳老四聲和手都止住了她的腳步。 “你“接著把手移過,手指著一個較為魁梧的女子撇了撇頭,意思同他上樓去。 只聽見沙發上其他的幾女子哼了一下,笑出了聲。 那女子抬起頭來,有些懵懵懂懂。她在這群衣著簡陋不堪的人中穿得是最為保守的一人,勉強像個正經人。只有她套了一件絲薄的外套。被點到了還沒有反應過來。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 “叫你呢,沙發都被你坐塌了” 女子端坐著從沙發上起身,挽了一把頭發到耳后。帶著陳老四進了客廳里側的窄門,樓梯處在堂屋與里側臥室的中間。臥室被改成了一間喝茶的等候室。樓梯沿繞著兩側的墻面盤旋而建。去到二樓。一共有八間房,右側兩間,左側六間。整個過道不到兩個身子寬,這女子要占去一個半。右側過道盡頭有一面窗戶,對望著萬福巷的西側,可以看到金華巷。女子帶著他進了左側的第三間。屋子內的房間都是密密麻麻用板材隔開的,也沒有刮白色的墻漆。隔壁發出的呻吟聲此刻正聽得清清楚楚。房間只有兩張單人床的大小,他躺了上去。女子關上了那張合不太攏的房門,用鏈子上了鎖后,陳老四陷入了云雨間。 樓下抽煙的女子被他的色瞇瞇的眼神這么一耍弄。氣得不輕,兩側得頭發都卷了起來。一屁股跌在了沙發上。 那露著肩,扯破衣服的女子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生意不景氣,開始在外邊招手叫喚。光叫喚也不行,她順手又把自己的衣服扯破了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