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國王(六)-《浮云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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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為希望與自由,一者為約定與枷鎖。尤利爾沒去碰。“這是投名狀嗎,大人?只有這么干我才能活著走出拜恩的王宮?”
“想走的話,你的死活都不影響。我辦得到這種事。”
“這倒不假。”刺客施蒂克斯嘲弄地鞠躬,用腦袋作出“請”的姿勢。
那還是我嗎?尤利爾笑不出來。這家伙很不對勁。學徒看得出來。尋常亡靈是不可能保有生前的人格和記憶……部分記憶或許會被軀體儲存,但靈魂決不會。火種熄滅后,象征個體的意識也隨之而逝,重燃的只是遺骸。尸體生靈正如林木結果,是新的靈魂的萌發,擁有全新的命運。然而這刺客……
他死了,尤利爾心想。腦袋搬家,不死也難,但身軀的失活并未使他的魂火熄滅。一定有東西——某種邪惡手段,比如死靈魔法、回魂詛咒之類的玩意兒——隔斷了二者之間的聯系。仔細想想,失去肉體的神秘生物的靈魂,雖然很少,可我也不是沒見過。
尤利爾受過神秘領域七支點的正統傳承教育,知道火種相關的常識。此時看來,權威似乎也不盡然:都說神秘者死后變不成幽靈,但人們不也說過,無名者的天賦沒有職業極限,可能施展任何神秘么?
然而,若這樣就能驅散生靈對死亡的恐懼,人們早就學習西塔一族了。世上不滿意自己人生的家伙大有人在,卻只有一小部分愿意舍棄性命。尤利爾無疑不是其中之一。死是最糟的結局,死者將失去活人的一切權力,從此與加瓦什的灰土、骸骨和寂靜為伴。照實說?或許我只是不想把腦袋當帽子用。
最關鍵的是,亡靈領主的稱號說明了一切。“死而復生”的施蒂克斯,如今已受他操縱。
學徒只得打量下手的目標:老邁、平靜、威嚴。這是麥克亞當,圣者本人。他有夢中那位皇子的儀態,盡管多了皺紋和傷疤,卻更富王者風范。
這位國王當過皇帝,曾為此謀殺了父親和兄弟,還把帕爾蘇爾逼入絕境。他曾是“勝利者”維隆卡的侍從,還提攜過喬尹,讓后者加入銀歌騎士的行列。他擁有能夠確保忠誠的“契約”天賦,生來便是統治者。
他遭到背叛,即將喪命于此。
我會怎么做?尤利爾也想知道。若說他至今沒動過殺人的念頭,那真是不切實際。說到底,尤利爾也只是常人,而麥克亞當于他只有陌生,此人的榮譽和功勞對表世界的來客只是過眼云煙,秘密結社的危局卻關系著他的所愛之人的命運。
】
是的,我愛他們。尤利爾心想。出于憐憫,出于對女神使命感的虛榮,出于身為人的道德,我要保護他們。無名者不該被無辜燒死。若七支點與國王的戰爭是內斗,是尋仇,是政權之戰,尚在文明所容忍的范疇內,那對無名者的屠殺滅絕行為便是徹頭徹尾的邪惡。我竭盡全力阻止邪惡之事的發生,這無疑是正道。
而麥克亞當也是無名者,我難道不該將他算在內嗎?國王保護過結社。他不是我的敵人,起碼現在不是。
那便只有逃走。尤利爾知道黑騎士在背后盯著他,尋常魔法躲不過空境的搜索,他必須另想辦法。
圣堂陷入了片刻寧靜。施蒂克斯緊盯著亡靈騎士,后者只是幽焰靜靜地一掃而過。他們身后,“神像”在沉睡中引頸受戮。
“你怕什么,黑騎士?”刺客開口,“謀逆是你的榮譽,不必拱手讓人。”
“人頭不是我的勛章。”
施蒂克斯一聳肩。“是的。死亡才是。你我本是他手上的棋子,這種生活真是沒個盡頭。我想你說得對,這世上才是真正的地獄……我會先你一步離開,不死者領主。倘若諸神有眼,你也會有死去的一天。”
尤利爾皺眉瞧他,不明白這話的含義。
“小子,看什么?雖然你是圣米倫德之約的第二任主人,但想做處死國王陛下的劊子手,你還不夠格。”他沖學徒微笑。
“他又不是我的國王。”尤利爾警惕地說。
“作為傳教士,你這為自己開脫的能耐倒是數一數二。”刺客遺憾地撒開手,讓人頭在地上彈跳、滾動。“很好,就讓我成為蠟燭,為你們照亮前路罷。”他閉上眼睛。“這樣一來,我的靈魂多少會有點詩意的成分,是不是?”
黑騎士無動于衷。
尤利爾心知施蒂克斯要行動,卻無從察覺方式。頃刻間,只聽“砰”一聲巨響,花窗炸裂,柱梁墜落。圣堂內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腳下地動山搖。學徒竭力保持平衡,并試圖捕捉刺客的行蹤。
……到處都沒有。連無名者的火種也察覺不到,看來這家伙變成亡靈后仍有刺客的能耐。“你控制不了他?”尤利爾問亡靈領主。
“是契約。”黑騎士回答。
“契約?”
“誓言高于一切。你還不明白?”
一切。尤利爾明白了。國王的契約仍存在。施蒂克斯雖然變成亡靈,但保存記憶和人格,就意味著保存了他的部分火種。死亡也不能令他背棄誓言。
“儀式令國王陷入沉眠,但火種是不會睡著的。”惡魔領主告訴尤利爾,“一旦受契約驚動,他就會蘇醒。”
尤利爾打個冷戰。原來如此,黑騎士不在乎施蒂克斯的死活,但不能熄滅他的火種,否則國王會醒來,讓他們的陰謀破產。
同樣的,施蒂克斯是誓言守護“國王”的人,他是為喚醒圣者而來。黑騎士死后,火種契約也會受到驚動,將國王喚醒。
眼下王宮封閉,除去黑騎士,刺客沒有其他目標可選。或許黑騎士先一步送走“夜焰”也是出于此等考慮。尤利爾回憶起更多細節。不管怎么說,契約讓刺客守衛國王,沒讓他為國王而死。
但他試了又試,結果我們都清楚。尤利爾心想。黑騎士反過來殺了他,又用某種特殊手段將他的火種“復活”,避免驚醒國王。直到這時,國王的守衛終于認清了現實,發覺自己不大可能完成計劃。
他死而復蘇,只有靈魂殘存,性命不再是顧慮。對大多數人而言,死亡便是解脫……然而惡魔領主們不同。國王將手下的靈魂牢牢攥在手中,沒有誓約之卷,他們將永遠受到麥克亞當的約束,除非……
“他主動熄滅了火種。”黑騎士說。
尤利爾打個冷顫。他自殺了。第二次死亡。真正的死亡。一條靈魂從契約中失卻,國王即將從沉眠中蘇醒。這便是施蒂克斯的復仇。
學徒的手摸上口袋,里面是能夠解約的羊皮卷。他以為刺客的目標是它。求生乃人之本能,看來作為旁觀者,我對身為亡靈的體會并無同感。“那夜鶯是什么人?”
“不重要的家伙。”
是嗎?不重要?你花心思逮住了人皮刺客,并將他復活,最后又眼看著他自殺。你們看起來像是有所溝通,就在剛剛。尤利爾隱約察覺到,這兩人無聲中達成了交易。但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像條拴繩的狗,被飼養者牽著鼻子走。學徒回想今夜的遭遇,也不免懊悔。『靈視』沒能得到任何預兆,反將他引入了陷阱,找到“夜焰”不是成果,而是對方早早投下的誘餌,在尤利爾踏入拜恩之前……對方的情報太全面也太細致。
事實上,學徒在神秘領域闖蕩已久,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針對:身在敵營,面對空境的威脅,被敵人摸清每一種手段……諸神救我。這樣真有必要嗎?我能上哪兒說理去呢!
“你不該殺他。”學徒說出想法。
“你有更好的辦法,怎么不提前示范給我看。”黑騎士哼了一聲,“輪不到你教我做事,小子。”
就在這時,忽然基座上的“神像”一動指尖,緊閉的雙眼也要隨之睜開。
恐懼油然而生,不可遏制。“想想辦法,大人。”
不死者領主沒回應,但他的目光仿佛在說太遲了。
真是見鬼,這亡靈頗有種無畏的氣度,死亡于他不過是回家。尤利爾只覺一口氣卡在喉嚨里。
而一旦國王蘇醒……
“他很憤怒,我感受得到。”黑騎士事不關己地說,“但這一切都是出于你的遲疑,尤利爾。請你記住這點。現在你要么在這兒等死,祈禱你的蓋亞女神大發慈悲,打破幾千年來諸神離去的謠言,現身救你的小命。”
尤利爾覺得自己沒這么大排面。
亡靈燃燒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而過。“要么拿起武器,和我宰了這老東西。我還要教你怎么握劍嗎?”
“不。你真是太好心了。”尤利爾擠出一句話。這家伙還想戰斗?和一位蘇醒的圣者?這世界一定是瘋了。在內心深處,學徒只想掉頭就跑,遠離瘋狂的亡靈和即將發狂的國王。說到底,我怎么會摻和到這種事情里來?
他手無寸鐵,當務之急是找東西防身。然而事已至此,尤利爾不可能再去碰“圣經”,施蒂克斯的遭遇就在眼前,任何與不死者領主相關的事物,如今學徒在碰觸之前,都得先仔細掂量一番。
他也不可能用誓約之卷的符文之劍,國王的無名者天賦正是契約,萬一不小心斬斷了什么,相當于讓黑騎士達成目的。當然,更可能是我這“箴言騎士”的職業擁有某種力量,才讓對方盯著我本人而不是誓約之卷……最終,尤利爾只好試著凝聚神秘,造出一把寒冰長劍。
就在這時,月光投射在神像上,將“國王”映耀得一片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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