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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來找人。”

    “又來找人，是嗎？”盡管是反問，他的語氣卻一點兒也不驚奇。“情愿鉆進加瓦什的活人，十人有九個是為這目的。他們往往沒好下場。比如這樣。”

    亡靈以無可阻擋的速度揮手，凄厲的劍光掠過篝火，焰苗被一道黑線割裂才兩截。尤利爾只覺有龐然巨物從旁呼嘯著掠過，猶如列車沖出站臺。他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薇諾娜預(yù)知到不妙，已轉(zhuǎn)過身去，可下一刻，劍光便緊隨而至，穿透她的胸膛后，仍去勢不減地沒入遠處的磷火森林。這位先民時期的高塔信使神情凝固了一瞬，她的身軀從中開裂，崩塌成細碎的塵埃。

    “瞧。”行兇者垂下劍。

    死亡與學(xué)徒擦肩而過。他只覺手腳不聽使喚，劇烈的心跳在耳膜上轟鳴。

    曼卡斯特跪下來，樹梢上藍焰狂舞，風(fēng)聲尖厲。

    若同他一樣或許結(jié)局不同。尤利爾盡全力從窒息中擺脫，腦海中還被薇諾娜死去的一幕填滿。

    諸神在上。“她是夜之民……”

    “……不是結(jié)社中人。加瓦什沒有心向秩序的亡靈，但阿瑪里斯將她藏在了磷火中。”

    高塔信使要比圣騎士可靠，薇諾娜的敵人用她的生命證實了這一點，但尤利爾決不想以這種方式分出高下。

    “那你是結(jié)社中人嗎？”不死者領(lǐng)主詢問。

    尤利爾一言不發(fā)。這時候若敢說不是，下一個碎的大概就是我。

    好在他的下一個目標(biāo)其實是來蒙斯。“這個肯定不是。”

    受困于死者的糾纏，我們的圣騎士長大人只能勉強提起劍。他大汗淋漓，神情恍忽，看起來全無一戰(zhàn)之力。尤利爾也從沒指望他。

    來蒙斯舉起鈍劍，卻被不死者領(lǐng)主輕易擊落。他跪在地上喘息，搖晃著重新站起身。磷火無聲躍動，無疑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圣騎士長抬起頭，正與曼卡斯特四目相對。

    “叛徒。”來蒙斯嘶聲道。

    曼卡斯特?zé)o動于衷。“領(lǐng)主大人賜予我新生，只要求我的忠誠。”

    “你本應(yīng)忠于議會。”

    “忠誠和性命，我曾將二者都獻給它，你瞧它給了我什么。一塊石碑？你們早就忘了我。”

    “唯利是圖之輩。”來蒙斯輕蔑地指出。

    “我不是你，沒你那么清高，更沒你屠殺凡人的能耐。和你一比，我他媽也算有良心。”

    “無欲無求的人沒信仰可言。”尤利爾也說。

    “輪到蓋亞的惡魔信徒來教訓(xùn)我了。這是你的領(lǐng)主大人，對嗎？難怪寂靜學(xué)派會損失慘重。”

    黑騎士坐視他們互相攻擊，幽幽的目光中似乎有種嘲弄。

    當(dāng)時我差點死在你手上，尤利爾苦澀地想。但來蒙斯這種人只會看結(jié)果。尤利爾知道自己說什么都白搭，除非他當(dāng)時和吉祖克一同死在安托羅斯。

    可他還是得說：“我從沒背叛過蓋亞，更不是結(jié)社的夜鶯，無論你怎么想，這都是事實。”

    “那現(xiàn)在你有證實自己的機會了。”來蒙斯盯著他，“我來找露西亞的夜鶯，他出身閃爍之池，為秩序獻出了一切。救他回來，議會將重獲尹文婕琳的信任。”

    尤利爾皺眉：“你的使命與我無關(guān)。”

    “此人名為桑明納·米斯法蘭，西塔稱其為‘夜焰’閣下。”來蒙斯目不轉(zhuǎn)睛，“他就是蒂卡波失蹤的愛人，那冷光西塔唯一的家人。蒂卡波·魯米納森也算是你的朋友，尤利爾？”

    好像我能有辦法似的。學(xué)徒不由去瞧黑騎士，對方的眼眶里跳躍的磷火比這片森林更盛。他打個冷顫，趕快回過頭。

    “向你的惡魔同伴求情吧。”來蒙斯嘲弄。

    尤利爾攥緊手指。“你看錯我了。”

    但蒂卡波的伴侶……閃爍之池的西塔是露西亞創(chuàng)造的元素生命，他們沒有婚姻，沒有家庭，而“夜焰”其實等同于蒂卡波的丈夫。她為他的失蹤變得焦躁不安，差點中了費里安尼的陷阱。

    尹文婕琳拒絕了議會的邀請，但提出救回同胞的要求。這很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說到底，秩序的盟約不會為一人安危動搖。來蒙斯沒能看清這點，否則他不會親自來加瓦什，但尤利爾更在乎蒂卡波的感受。如今我們得知了此人的下落……

    也是白搭。尤利爾不覺得自己有談條件的分量，他自身難保。“而且大錯特錯。”學(xué)徒告訴他，“何必再提使命？你不如先關(guān)心性命。”

    “這時候關(guān)心太晚了。”神術(shù)的火焰在來蒙斯的手臂上燃燒，化作黃金般的甲胃。他伸手進篝火，抓出一根焦木。

    來蒙斯·希歐多爾最后望了一眼曼卡斯特的幽靈。“也許將來我會和你一樣。”他告訴對方，“但不是現(xiàn)在。”

    圣騎士長將那截木頭噼向不死者領(lǐng)主。剎那間，閃光和高熱重現(xiàn)，使焦炭再次變得輝煌奪目。神秘的洪流橫空沖刷而過，光芒驅(qū)散黑暗，連森林也映照得金碧輝煌，無比明亮。

    ……甚至比他手中的“寶劍”還亮。下一刻，森林被激怒了般劇烈搖動，無數(shù)燃燒的葉片飛下枝頭，藍焰鋪天蓋地，似乎夜幕的一角墜落在眼前。這一幕令圣騎士長剎住腳步。

    尤利爾凝視著焰光，終于看穿樹干上凋刻著的皮包骨頭的人臉。夜之民。威尼華茲人。他們發(fā)出怨恨的嘶鳴，將靈魂傾注進燦爛的業(yè)火之中。寒流自死者之國的灰土下升起，金焰勐地收縮。

    光輝的神文包裹著焦木，使它看起來不輸圣劍杜蘭達爾，似乎能輕易撕裂夜幕。但來蒙斯的動作僵在半空，所有威光于此停滯。

    “為了露西恩娜。”他輕聲說。

    木炭熄滅了，熱量隨之而逝。藍焰吞噬了視野所及的一切，尤利爾不得不架起雙臂掩護。當(dāng)他放下手，圣騎士長來蒙斯·希歐多爾不見了，灰土之上只殘留著點點火星。

    一陣沉默。“我以為我死定了。”曼卡斯特幽幽地說。

    尤利爾則想起黑城的短暫同行。他曾與來蒙斯并肩作戰(zhàn)，無論身份信仰。圣騎士長的意志堅若鋼鐵，似乎從未有過迷茫時刻。

    “手持諸神的武器，便只能作正確的判決。”學(xué)徒重復(fù)這句話，“看來他寧愿束手，也不想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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