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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無名者?”
“初源。”那學徒又多嘴。
“我有個族兄,他的女兒生來便是初源。”薇諾娜不以為然,“所以這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她的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你是先民。”來蒙斯發覺。難道先民時期就有索維羅魔藥了?他不禁滿懷疑惑。
“生前的我的確是,但死后嘛,我可以算是現世的幽靈。”
“幽靈。”來蒙斯哼了一聲。
薇諾娜透過篝火凝視他,“這家伙恐怕不是個好同伴。你怎么會與這死腦筋的騎士同行?”
尤利爾舉手示意。“不得已啊。”
“占星師該知曉一切問題的答桉。問自己去。”圣騎士長并不擔心他通風報信,伺機逃跑。薇諾娜沒撒謊,周圍躍動的磷火牽連了秩序,若他呼朋引伴,來得人也只是自投羅網。“你不是惡魔,卻與結社為伍。記憶沒能喚起你的智慧和忠誠,高塔信使,你的復生便毫無意義。告訴我,魔藥從何而來?”
薇諾娜沒生氣。事實上,她對他的譏諷置若罔聞,笑盈盈地烤火。亡靈部落的號角就在她腳邊,尖端磨得發亮,但似乎從未使用過。這位被傳說提及、高塔銘記的信使在背后交疊雙手,愉悅地將臂肘拉成筆直,眼神漫不經心地飄向天空。
“隨你怎么說。我早死了,對一切都看得很開。只有活人才糾結于忠誠、陣營、信仰等等諸如此類的玩意兒,結局還不是死。少數人更為此費盡心機,他們往往死得更快。”
說完,幽靈一挑眉:“你到底需不需要幫助,后輩?”
“說實話,女士?”
“說實話。”
“我看你恐怕幫不上什么。”學徒這時候倒誠實起來。“在他動手前,你還是回答問題罷。既然沒有忠誠,何必為人保守秘密?不論你是否是薇諾娜,請珍惜這段清醒的死后時光。”
“這位隨時可能賜予我第二次死亡的危險人物是誰?”她饒有興趣地問。
“當然是曼卡斯特的后輩,以獵魔為己任的運動員們。”
“達西的同僚,是嗎?他曾向我尋求點火的魔藥。”
“這個嘛,在他的劍下,你或許才是達西的同僚。”尤利爾回答,“他們圣騎士從不燒空氣,那樣有點浪費火苗。”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暗示,來蒙斯心想。有一便有二。只殺薇諾娜不殺曼卡斯特不是公正之舉,然而二者截然不同,薇諾娜傳播魔藥蠱惑凡人,本身又是個背信者、拋棄秩序的墮落之輩,她不配得到饒恕。
“我明白了。”那該死的幽靈若有所思,“但魔藥是水井里打上來的,我只是把水灌進了瓶子。”
來蒙斯吃了一驚:“井水?”
“布魯克斯的雨水。”薇諾娜糾正。“別看這里沒什么植被,但加瓦什的確是會下雨的。”
“達西變成了惡魔!井水,雨水,見鬼,它怎能辦到?”
“欺騙活人比較困難,但欺騙死人得另說。顯然,我騙了他,他又騙了曼卡斯特,還騙過了你們。在加瓦什,初源才算是半個夜之民,撒這個謊很有必要。”她搖搖頭,“可憐的達西,絞盡腦汁成為初源,不成想,出門撞上了除惡務盡的圣騎士長。”
來蒙斯覺得受到了愚弄。“你認識我?”
“不。但別忘記,這里是加瓦什,在這里總會有認識你的人。”
他沒料到這回事。沉淪位面加瓦什并非諾克斯,消滅敵人便能嚴守風聲,正相反,來蒙斯所消滅過的每個敵人都有可能在加瓦什重現,這些人自然是認得他的。“被我審判過的罪人,他們沒有機會成為亡靈。”
“你的意思是沒有尸體罷。”尤利爾指出。
“是嗎?你如此肯定?”薇諾娜幽幽地問。篝火后,她的目光被蒼白的火焰灼燒,意味深長地落在來蒙斯身上。他感到胸口逐漸變得滾燙。
不過是錯覺。薇諾娜生前來頭不小,但如今只是個尋常火種,風一吹就會散掉。“神術的審判從無謬誤。”他告訴他們。我問心無愧。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對幽靈而言,這里其實很熱。”薇諾娜突然說,“活人眼中的冷火,卻是靈魂在寒夜里的追求。夜火城本沒有這么多夜之民,十五年前,為了安置新居民,一位亡靈騎士創造了這片樹林。或許他只是想裝點他的墳墓罷。無論如何,這些游魂安定下來,他們贊美亡靈騎士,贊美這座城市,因為他給予了人們曾經到死也沒能得到的家園。”
來蒙斯不在乎什么家園,更別說死者之國的氣候:“亡月騎士阿瑪里斯,原來這座鬼城是他的地盤。”
“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薇諾娜糾正,“夜火城是他的杰作。”
“聽說他背叛了前任死海之王,擁立了新主子。這是他在上次白之預言的戰爭中得到的教訓嗎?”來蒙斯防衛性地環視四周,腦海中卻不禁想起羅盤高地上的戰斗。
他與耶瑟拉大主教聯手,也未能在對付黑騎士時取得優勢。全諾克斯里除開圣者,來蒙斯不知還有多少空境能辦到這點。難怪亡靈騎士布魯克也向這位新王輸誠效忠。
“許多傳言不過是撒謊,但也有少數記述了真相。區別在于是否有人能夠證實。阿瑪里斯的背叛與否無人能判斷。”薇諾娜話鋒一轉,“而你的罪證可是具在此地啊,圣騎士。”
“一派胡言!”來蒙斯喝道。他抓緊劍柄,警惕著可能出現的襲擊。
一定會出現。圣騎士長心想。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是兩百年前入侵諾克斯的亡靈頭領,最終他重傷逃回加瓦什,沒能實現其邪惡的圖謀。如今來蒙斯獨身闖進他的老巢,對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圣騎士長不禁后悔踏入夜火城。為了個惡魔的一面之詞,我竟然迫切地進城求證。雖然搜索惡魔的據點是必要過程,但他本該探明情況,直奔目標,而不是在曼卡斯特和這女巫身上浪費這么多時間。夜火林乃是阿瑪里斯親手所建,他多半會注意到……
“誰說是胡言?”薇諾娜逼近,“難道你聽不見嗎?看不到嗎?”她驟然拔高嗓音。
來蒙斯忽然發現尤利爾的神情變得驚恐。他后退一步,鎖鏈抻成筆直。
“聲音!”學徒沖他喊。
然而來蒙斯只聽見薇諾娜的聲音。這女人距離他不過五碼,一只腳伸進火中。四周刮起陰冷的風,她的影子一下變得龐大猙獰。“熱量!火焰!他們在控訴你的罪行!你的背叛!露西亞的圣騎士長,難道你忘記了冰地領——忘記了威尼華茲?”
……回憶涌上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罪惡感。不論來蒙斯如何催眠自己,那是信仰的要求,是正義的必要犧牲,但……成千上萬的人送命,死在我們手里。他們有家有室,有血有肉,有情感有聲音有溫度,卻手無寸鐵。
威尼華茲。這個詞如鯁在喉,尖銳地刺痛他的良知。
更糟的是,他終于聽見怪異的聲音。起初很微弱,只是葉片摩挲的響動;而后愈發膨脹,變成低語、議論,乃至聲討和洶涌刺耳的吶喊。無數磷火從枝頭脫落,不斷聚集,不斷盤旋,攜沖天怨氣撲打而來,如暴風雨中激蕩咆孝的海浪,淹沒他,壓垮他,摧毀他。
來蒙斯只覺天旋地轉。
“你用神術,是嗎?”朦朧中,尤利爾的質問鉆進耳朵。“……冰地領。”
不。他想分辯。我嚴守紀律,我只是主持正義。神術用來維持秩序,是戒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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