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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否認：“我的價格很公道，全諾克斯不會有更便宜的地方。”
“全諾克斯？”
“如果你真打算省錢，不如去買尸體。活雞就這個價。”
“我買的是雞蛋！”
“沒孵出來的活雞。總之是活的，你還不承認？”
學徒眼看著雙方不歡而散。這時剛巧車隊走過，硬生生擠出一條路來，他趕緊穿過集市。他們的爭執(zhí)對交易很有必要，但對尤利爾毫無意義。當最后一駕煉金馬車擺脫人群，輪子呼嘯著撞過淺坑，濺出泥水。
行人慌忙走避。有個穿紗裙的女人坐在臺階上，兩只腳分得很開。見他過來，她抬頭瞄一眼，不由分說吐出個數(shù)字：“五十。”
“阿比金幣？”
“不。黑城幣。我又不是什么公主。”
“我也不是顧客。”
“我看也是。但試試又不貴。你喜歡處子嗎？這兒也有。”
尤利爾當然沒答應(yīng)。倘若換成雄獅羅奈德·扎克利，沒準會被說動。這位空境閣下對人類似乎挺感興趣。女人起身走進屋，伸頭打量他。“你是傳教士？”
多熟悉的稱呼。剎那之間，他以為自己真回到了莫爾圖斯。“差不多。”尤利爾沒做冒險者打扮。離開前，他穿著克洛伊塔的學徒制服，樣式有點類似教士的外袍。或許不是巧合。先民時期，克洛伊塔本就屬于奧雷尼亞帝國的三神教，而占星師對傳統(tǒng)的保護一向很到位。
“諸神保佑你。”女人走了。
學徒繼續(xù)前進。他沿軌道和細小的巷子穿行，審視這座古老城鎮(zhèn)的風貌景觀。夜鶯會這么做，為了收集陌生環(huán)境的信息，以便行動和逃竄；吟游詩人會這么做，為了激發(fā)靈感、創(chuàng)作詩篇；難民、流浪漢、乞丐也會這么做，他們需要躲避小偷團和成群結(jié)伙的強盜，以免受人驅(qū)趕。尤利爾在許多地方見過不同的人，但現(xiàn)在他只是來尋找往日痕跡。
黑城與使者的夢不同，千年時光讓它更新、更大、更具風情，總之不再保有當年邊境小城的矜持。若傳聞不虛，此地乃是全諾克斯最混亂的神秘生物聚集地之一，地位堪比人類的腋窩、野狗的下巴，無時無刻不在積蓄神秘領(lǐng)域代謝下來的殘渣余孽。
尤利爾穿過城門時，沒人在乎他的通行證明。護城河只剩小溝，如今已被浮土填滿。吊橋的鎖鏈斷裂生銹，鐵刺凌亂，形同虛設(shè)。只有一扇門盡忠地擋在小路前，輕輕一碰，軸承便會尖叫出聲。
城內(nèi)環(huán)境也十分平凡。街巷破舊，樓房擁擠，如同竹子里的纖維。寥寥幾間別出心裁的建筑，也無疑是宗教場所和貴族的住處，被高墻和柵欄隔絕。唯一風景乃是騰騰的煙霧，每當它的一部分在干冷空氣中消融，就又有一部分不斷涌出窗戶。連招牌和旗幟，也在濃霧中辨識不清。人們各行其事，身上帶著股火燒過的焦味。但我們都清楚，這并非是神秘的氣息。
黑城之中，能展現(xiàn)出神秘氣息的事物，大概只有往來的代步工具。
煉金造物是當?shù)靥厣?
但實際上，這并非意味著當?shù)厝酥写嬖诖罅康臒捊鹦g(shù)士。混亂才是真正的答案。每當守誓者聯(lián)盟向外傾銷他們的優(yōu)秀產(chǎn)品時，往往有數(shù)十倍的瑕疵品在倉庫里亟待處理。不出意外的話，其中的三分之一會流過黑城，被當?shù)睾谑惺召彙⑥D(zhuǎn)手、過稅、再銷往各地。商人喜歡呆在這兒，因為當?shù)仡I(lǐng)主渴望財富勝過安定，聯(lián)盟商隊也喜歡這兒，因為市場永遠歡迎他們到來。最重要的是，沒有條規(guī)律法克扣雙方利潤，這全賴黑城崇尚的“自由交易條律”。
黑城伯爵卡加特·塔蘭尼塔司，羅盤高地領(lǐng)主、布列斯帝國邊境諸侯，此人繼承家業(yè)近四十年，從他父親的祖父的祖父開始，塔蘭尼塔司家族就統(tǒng)治著羅盤高地，因此毫無疑問，他們正是法規(guī)的制定者。而現(xiàn)任伯爵卡加特現(xiàn)已接過了父輩的遺產(chǎn)。“自由交易條律”是他在黑城受人擁戴的根本，保障了商人、公會和銀行的絕對權(quán)益。畢竟，伯爵本人就是黑城最具影響力的公會股東，能從守誓者聯(lián)盟中低價收購殘次品。
……因此，當你瞧見車夫駕駛浮云之城的飛船時，不必為此驚訝。連當?shù)氐娜剂弦才浜闲星椋@得非常廉價。外地人出門時需要注意過路的馬車，沒準它們能跑得比軌道公交更快。此外，馴養(yǎng)魔怪也并不出奇，冒險者將荒野的獵物抬上交易平臺售賣，他們相信人們偏愛生物，勝過冷冰冰的機器。不過當這類買家想維護座駕時，更換零件的過程或許不那么美妙。
但過程無需關(guān)注，重要的是價格。給魔怪換條腿也能快得像換輪子。在黑城，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都有價格。
“亂就亂。”賣餡餅的人告訴尤利爾，“反正我們的伯爵大人不住這兒。實際上，此城已有上百次被敵人攻陷的記錄，沒人樂意常住這里。大人物喜歡什么都賣的集市，但他們只住在安全的地方。”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你指的是誰？”
“你呀。還有你的家……同行。”
“當然在城里。雖然城內(nèi)外都有強盜和小偷，但野外可是有狼的。”有道理。同類不會比狼更危險，是不？“更何況，城外是貴族老爺?shù)姆N植園，沒人可以隨便進出。”
“種植園？”尤利爾隱約猜到了什么。
“噢，我們這兒產(chǎn)上好的煙草。全諾克斯最好的，不騙你。就算我們賣的其他玩意兒都是假貨，黑城煙葉也貨真價實。來塊兒餡餅？”
確實如此。尤利爾想起來。黑城以混亂和劣質(zhì)品聞名，但卡加特伯爵之所以不被人們當成笑話，顯然因為人們需要他的城市。莫爾圖斯原本靠城墻抵御外敵，如今當?shù)厝瞬恍枰恕３莾?nèi)的強盜恐怕比正經(jīng)商人多得多……而使黑城伯爵放任其自行發(fā)展的根源，無疑是煙草行業(yè)。聯(lián)系先民時期的莫爾圖斯，這確乎是有著歷史淵源的。
“謝謝，但不了。你們這兒的特色實在太多。有沒有存放歷史的地方？”
“你是說，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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