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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取信件后,佩頓沒打算回到教堂后的圣像前。女神的裙擺嵌滿水晶和白寶石,褶皺里則藏有翡翠。這些都是與蓋亞相稱的飾品,但夏妮亞卻將雕像的眼睛換成了金子。“祂能看穿凡人的誠心真意,黑瑪瑙可體現(xiàn)不出?!狈▌t巫師如此宣稱。結(jié)果自那以后,佩頓每每仰起頭都會被閃耀的金光刺痛雙眼,以至于淚水直流。他認(rèn)為她是故意要將他從女神面前趕走。
鐵爪城的街道比之高塔使者停留時更加雜亂擁擠,由于不能乘馬車,總主教只好自己騎馬前行。有很長一段路他懷疑自己是在往后退的,因為視野內(nèi)城門的大小不增反縮。幸好他沒選擇步行前進(jìn),雖然那樣更隱蔽,但天黑前根本到不了目的地。
經(jīng)過城門守衛(wèi)的盤查后,他得以出城。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剛剛見過伊士曼的總主教,一如既往地摸索他的手臂內(nèi)側(cè)和腰腹的口袋,試圖找出違禁品和金幣。在他們眼里,這些其實是一種東西,都需要他們代為保管。避開偵測站唯有用神術(shù),但佩頓知道夏妮亞和她的巫師對信仰的力量極其敏感。
城外依舊人滿為患,浩浩蕩蕩的馬車排成隊列等待入城。少量草棚土屋依地而建,一身泥垢的流浪兒在木條和稻草間流竄。點(diǎn)綴著這些簡易屋舍的并非是青松翠木,而是葉子枯黃、不結(jié)果的黑樹干,以及藏匿在灌木里的垃圾。城內(nèi)的清潔工人可不會管城外的環(huán)境,小販、面包師、鐵匠和皮匠也不會輕易放棄城墻的保護(hù),若非金雀河在側(cè),這些人早就餓死了。佩頓戴上斗篷的帽子,避開向車隊乞討的男人女人。他們因貧困而饑餓,因饑餓而萎靡,所有人看起來都一個樣。而對于看上去就一無所有的旅人,他們也向來不加關(guān)注。蓋亞在上,他邊走邊想,我能做的只有為你們祈禱。
看到窮人的景況,他幾乎要原諒慈善之家的修女了。凡世對這些可憐人沒有慈悲,除非他們?nèi)サ脚竦奶靽拍塬@得救贖。佩頓曾作為苦修士在諾克斯游蕩,那段日子他常常在嘴邊提起,并為之榮耀。但有一說一,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年邁體弱,青年時代的堅韌和充沛精力都已離他遠(yuǎn)去,如若落到他們這樣的境地恐怕只有求死一道。
不,那不會是他的落幕光景。佩頓·福里斯特是伊士曼王國的總主教,蓋亞女神的代言人。他會頭戴華冕,沉眠于銀百合叢中,由白鴿為他蓋上潔白的披風(fēng)。上萬人在黑水晶雕刻的棺槨下為他祈禱,樂隊的歌聲在全城回響不絕,伊士曼的女王陛下整整兩個星期只穿黑白裙服,以表懷念。雖然她心里未必會難過,甚至可能詛咒他下地獄,但女神的意志是絕對的。
有人或許不會在意他的死活。一些徘徊在城外的人最終會明白他們對高墻的祈求毫無意義,那時候,這些人將放棄河里的鯽魚,轉(zhuǎn)而與人結(jié)伴離開。一部分人在荒地上開墾,栽種果蔬。他們成為村落,成為農(nóng)夫和獵戶,遠(yuǎn)離高不可攀的石墻和獵獵旗幟下的騎兵隊伍,建造房屋與城墻保護(hù)自己。倘若土地的領(lǐng)主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些人便要為自己的勞作繳稅。蓋亞教會的苦修士和傳道士也將在他們中傳播信仰,但十字騎士和教士修女往往都是當(dāng)?shù)厝耍嘈奘渴遣粫谝惶幫A舻摹?
另一部分人則選擇生活在馬背上。他們劫掠城鎮(zhèn),擄走婦女,永遠(yuǎn)不事生產(chǎn),自然也不需要給領(lǐng)主繳稅。當(dāng)蓋亞的教士遇到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們到女神面前贖罪。不消說,這幫土匪當(dāng)然不在意誰是王國主教了!
而佩頓即將抵達(dá)一處前者的村莊。
他本不用親自前來,有的是神職者或十字騎士供他驅(qū)使,但佩頓不能讓夏妮亞聽到風(fēng)聲。眼下鐵爪城是巫師的地盤,他雖然深居簡出,但她仍然在教會里散布眼線,收買人心,哪怕只是為了讓他感到不安。她的做法確實獲得了成效,佩頓承認(rèn),他不敢想象教宗冕下得知這件事會怎么處理。那時候他的葬禮上不會再有白鴿和祈禱,不,必須我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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