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月份。 北原和楓拿著一包用報紙與油紙包著的炸魚薯條, 在街道邊稍微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殘雪尚未消退的街道。 有一只知更鳥正在雪地上蹦跳著,留下很淺很淺的爪印。 賣各種小吃的老人正在看著那只小鳥, 不緊不慢地吃著他自己做出來的鰻魚凍——這位就是在那個平安夜里赫米婭向他介紹的人。 有人夾著報紙匆匆忙忙地走過去,慌慌張張得連個招呼都沒有, 皆是步履匆匆,好像在這個月里人們總是格外的忙碌。 北原和楓感覺自己的眼睫上落了點雪,于是便輕微地眨了下眼睛, 感覺像是抖落下一根蒼白的翎羽, 寒冬里的一縷風。 埃瓦爾希爾的雪早就停了。 旅行家把臉埋在圍巾里面,收緊了自己披著的羊毛披風,從這條逐漸變得冷清的街道上步履從容地離開。 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變化, 并且對它的每一個步驟和產(chǎn)生的原因都心知肚明。 等到二月十四日, 西方的情人節(jié),也是東方的春節(jié)結束之后, 他就要離開這里。這一點他知道, 威廉·莎士比亞也知道。 只是對方很顯然不想接受和承認這一點。 在這位依舊保持著十六世紀貴族的傲慢的超越者與永生者心里,他近乎偏執(zhí)地認為旅行家是自投羅網(wǎng)的獵物, 自己的所有物——他已經(jīng)孤獨了很久, 所以不想要這個打破了自己一潭死水生活的人就這么輕松地離開。 北原和楓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這位朋友的某些舉動在無形的焦慮下越來越偏向于強制性, 只是在勉強忍耐著內心的偏激。 “北原。” 正在旅行家垂著眼眸思索的時候,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帶著青年人特有的清朗: “好巧啊, 我還以為你今天出門那么早,我見不到你呢。” 北原和楓感覺自己的身子貼上了某種溫暖的物體, 隨之而來的是覆蓋了左手手背的暖意, 顯然某個人在說話的同時, 整個人都很自覺地粘到了自己身上。 他用右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眉眼間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最后用附和的語氣說道: “是啊,是挺巧的,威廉先生。所以你能別摟得那么緊嗎?” “別這樣,北原。冬天兩個人靠在一起也暖和一點,不說我獨自一個人走來冷得要命,你的手都快要凍僵了。” 莎士比亞把臉埋在北原和楓的圍巾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碧綠色的眼睛微微瞇起,表現(xiàn)得就像是窩在炕上的貓。 很顯然,這個總是表現(xiàn)得過于怕冷的人現(xiàn)在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甚至嘴里都開始用他一貫的風格深情地念起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戲劇選段,還故意就在北原和楓耳邊念著: “當太陽的金車從黎明劃過的時候,我知道指引和溫暖我的并非是日光,而是無窮天宇上的一閃,是白晝的流星墜入我的眼眸。” “再讓我擁有一會兒你吧,星光——那是愛與孤獨讓我如此渴望與追求,你這照亮了我漫長永夜的星星……唔?北原有什么事嗎?” “……所以你真的不覺得在日常生活中說這種歌劇臺詞很肉麻?” “不覺得,而且北原耳朵紅起來的樣子超級可愛的!以及北原真的沒有對我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心動嗎?” 北原和楓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圍巾,聞言挑了下眉:“很抱歉,但是并沒有。” “唉,那就算了。” 威廉晃了晃他那頭雪白的卷發(fā),半真半假地發(fā)出了一聲遺憾的嘆氣,但對此顯然并不意外,轉而換了一個話題,繼續(xù)興致勃勃地圍在旅行家身邊嘰嘰喳喳起來: “我正打算去劇院,你 也去嗎?我剛剛想到了一個很精彩的表演動作,我們可以把昨天的那個大段重新表演一遍。” 北原和楓偏過頭看著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那就走吧,下午我還有點事情呢。” “不行,下午你得陪著我,否則我就讓你走都走不了。” 威廉在邊上嘟嘟囔囔著抗議道,但光從那對閃著光的翠綠眼睛就能看出并沒有生氣。 北原和楓沒有回答,只是臉上掛著微笑朝劇院的方向走過去。 就像是之前說的那樣,旅行家能夠感覺得到對方態(tài)度的某些轉變。 最近這些日子,威廉幾乎是在無時無刻地黏在他的身邊,絕大多數(shù)時候甚至不想要他離開居住的房子,近乎半強迫似的想要隔離他與別人的接觸,也只有在涉及到劇本的時候才會退讓。 但就算出了門,小鎮(zhèn)里面也總是冷清的,甚至沒有幾個人像是過去一樣熱情地停留下來打招呼。那位賣花的少女也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 小鎮(zhèn)里面沒有人對此感到奇怪,他們好像在某個日子里突然變得急急忙忙的,忙到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情。 ——只不過想要把自己留下來,至于嗎? 北原和楓輕輕呼出一口氣,望著溫暖的氣體在空氣中凝結出細小水珠組成的霧氣,橘金色的眼睛倒映出雪白的街道與風景,但好像只是在進行一次毫無焦點的眺望。 “威廉。” 他突然開口說道,引得白發(fā)的青年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看他。 “很冷嗎,我是說這里的氣候。” 旅行家偏過頭,很突兀地詢問。 “……有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威廉愣了愣,然后突然微笑起來,微微瞇起的眼睛折射出雪地的反光,呈現(xiàn)出燦爛的金綠寶石的色澤:“不過也沒冷到凍死人的地步,這么多年都走過來了。” 很多年都走過來了。 的確,埃爾瓦希爾小鎮(zhèn)存在了很多年,在寒風中度過了很多個冬天,已經(jīng)沒有人還記得這個小鎮(zhèn)到底是在哪一年出現(xiàn),又存在了多久。 但大劇院在一月份最寒冷的日子里依舊燈火通明著,好像里面的燈火永遠也不會熄滅,不知道來自多少個世紀前的香膏與蠟燭于凝固的空氣中彌漫著玫瑰的芳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