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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家撐著自己的下巴，然后瞇起眼睛，突然笑了起來。

    說起來，等這一副給圣彼得堡的禮物完成之后，他應(yīng)該也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吧。

    希望屠格涅夫先生在知道自己畫完畫就不告而別的消息之后，能夠不要那么生氣，咳。

    雖然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就是了。

    三天后。

    “道理我都懂。”屠格涅夫坐在辦公室里憤憤不平，“為什么他離開莫斯科之前都和托爾斯泰告別了，到我這里就變成一封信了啊！”

    被不靠譜的大人拖來充當(dāng)情緒垃圾桶的契訶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對你自己的性格難道一點數(shù)都沒有嗎？

    “而且還要把這幅畫送給我保管，等費(fèi)奧多爾那個小兔崽子回來拿。我能怎么保管？難道把這個也送到冬宮里面裱起來？”

    “屠格涅夫先生。”契訶夫看著已經(jīng)被裱在了對方辦公室墻壁上的畫，心平氣和地開口，“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這幅畫用的是自上而下的俯瞰視角。

    在畫里面，死去的小人躺在垃圾場上，大片大片死亡的鳥堆積在這片建筑的頂端，鮮血從鳥的尸體上留下來，流淌進(jìn)涅瓦河，染成玫瑰似的紅色。

    灰色的墓地上面擺放著很多花，從白色到紅色地蔓延開去。然后這些花朵在某一個瞬間變成了蝴蝶，落在一個于碑前哭泣的少女肩頭。

    在墓園外面，有三兩個孩子舉著風(fēng)車，風(fēng)一樣地跑過去。他們身后，老舊巷子和居民樓上爬滿了青翠的常春藤葉。

    接著是圣彼得堡繁多的劇院和各種各樣的宮殿群，教堂在陽光下閃耀著美麗和莊嚴(yán)的色彩。涅瓦大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活潑的色調(diào)和輕快的動作，每一個似乎都在說著“幸福”。

    雪白的鴿群在空中繞著這個城市一圈一圈地飛行著，然后往著更高處飛去。

    越過上方飄渺的云，越過上空刮起的風(fēng)。

    屠格涅夫：“……那還不是因為我當(dāng)時不知道這幅畫是給誰的。不過這幅畫是不是超級好看！很配我的辦公室吧！”

    “的確。”契訶夫點了點頭，然后看著那只幾乎要飛出畫框的白鴿，“它們會飛到哪里？”

    “餐桌……呃，我的意思是宇宙。”屠格涅夫?qū)擂蔚乜人粤艘宦暎缓罂聪蛄诉@幅畫，露出一個微笑。

    “星辰大海，一個很美好的詞，不是嗎？”

    餐桌……契訶夫扭過頭，選擇性地屏蔽了對方下意識脫口而出的某個奇怪詞匯，繼續(xù)安靜地看著這幅畫。

    “你知道嗎？人們總說：在戰(zhàn)爭中，在女人和孩子都站在戰(zhàn)場上的時刻，在每天都有人死去的時刻，圣彼得堡的人們也會每周來到電影院，喜劇和舞劇還會按時地上新。”

    在一片寂靜中，契訶夫有些突然地開口。

    這個經(jīng)歷過殘酷的戰(zhàn)爭和死亡、又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居住到了貧民區(qū)里的孩子，此刻眼中有一種奇異的神采。

    “詩人們在拼盡全力地寫著詩；建筑家就看著這座城市勾勒草圖；而畫家則用自己畢生的技巧，畫著真實的地獄和天堂。”

    “非常讓人感動的故事，對嗎——它們向大家揭示了人類那不會為死亡低頭的尊嚴(yán)，人在死亡面前依舊可以選擇尊嚴(yán)的生活。”

    “但對于生活在戰(zhàn)爭中的普通人來說，占比最多的從來不是這種讓人感到振奮鼓舞的故事。而是死亡。這才是戰(zhàn)爭的主旋律，甚至連悲傷和瘋狂都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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