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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不拘痛痛快快地說了一炷香,        終于說累了也咳累了，眼皮開始往下耷拉，不過臨睡之前，他從懷里掏出兩本記事簿,        遞給裴元瑾：“靈教給的棗。”

    打一頓,        給顆棗。靈教以為儲仙宮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阿貓阿狗嗎？

    可東西既然到了手里,        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裴元瑾翻開看了看，是南虞安插在北周的諜網(wǎng)交易記錄，不僅有鎬京的,        還有洛陽的,        對方給的記錄很全，上面還寫了傅希言花了多少錢，提了哪些問題,        得到哪些答案。

    他看得饒有興致。

    原來傅希言那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鎬京四公子案；陳太妃侄子的綠帽子；還有……混陽丹的資料。

    看他花了一千兩買消息,        裴元瑾嘴角忍不住微微揚(yáng)起,        似乎可以想象出當(dāng)日那個小胖子知道自己吃的是混陽丹后,        有多么驚慌失措。從問問題循序漸進(jìn)的脈絡(luò)可以看出,        這才是他真正想問的問題，前面兩個都是試探當(dāng)鋪的深淺罷了。

    讀到后來瑞雪神牛，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刻了些。

    說起來,        吃過這么多美食,        唯有瑞雪神?？偭钏钅畈煌?。而這念念不忘里,        多少摻雜這一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自己雖然憤怒于混陽丹被這么個小胖子吃了,        內(nèi)心充滿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在一切負(fù)面情緒的背后,        似乎也隱藏著一絲絲對人生脫軌的好奇與期待。

    傅希言悄悄探頭進(jìn)來。

    盡管裴元瑾、壽南山他們表里內(nèi)里都承認(rèn)了他少主夫人的身份,        處理宮中內(nèi)務(wù)也從不避忌他，可他內(nèi)心始終有個疙瘩，讓他總是不自覺地想留給對方足夠的私人空間。

    此時，他也是在外面游蕩了許久，發(fā)現(xiàn)突然沒了動靜，所以好奇地進(jìn)來瞧一瞧。

    裴元瑾已經(jīng)翻到第二本記事簿了，看到他說的一連串武功秘籍時，眉毛高高揚(yáng)起。

    盡管儲仙宮少主不缺秘籍，可武者對秘籍的追求和好奇并不因?yàn)樯僦鞯纳矸荻兴鶞p弱。他捧著記事簿，想起謝云鈴當(dāng)時見到傅希言時，還特意問起過這些秘籍的來歷，不由好奇道：“《乾坤大挪移》《九陰真經(jīng)》《小李飛刀》……你從何處聽來這些秘籍的？”

    傅希言頭疼欲裂。

    說好的一對一私人問答呢？

    “都是編的。”他苦著臉走到裴元瑾身邊，往記事簿丟了兩眼，“主要是好奇綿柔拳的來歷。但又怕對方聽出來，所以就改了個柔柔拳?！?

    裴元瑾疑惑：“你不是已經(jīng)練了綿柔拳了嗎？”

    記事簿寫得太詳細(xì)，傅希言也沒法隱瞞下去：“是，綿柔拳是我叔叔給我的，我就是好奇我叔叔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武學(xué)?！?

    裴元瑾想起武功不怎么樣的傅軒，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往下看時，眼神微微變了：“綿柔拳來自于山悲散人，落入莫翛然與金芫秀之手。”

    傅希言撓臉：“沒想到又和莫翛然有關(guān)?！?

    這個“又”字正是裴元瑾想說的。

    莫翛然這三個字在傅希言人生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已經(jīng)高得讓他不得不警惕了。

    “問過你的叔叔和父親嗎？”

    傅希言心中猶豫了下，老實(shí)回答：“問過，《綿柔拳》是我母親帶來的嫁妝。”

    裴元瑾想起他說過自己的母親失蹤了，很可能是被小神醫(yī)鄢瑎帶走，足見這位素未謀面的岳母身上必然隱藏著很多秘密。

    而這些秘密顯然有一部分已經(jīng)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比如他對于見小神醫(yī)這件事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

    裴元瑾說：“我已經(jīng)派人在查神醫(yī)谷的所在了。”

    神醫(yī)谷雖然沒有《笑傲江湖》里平一指“救一人，殺一人”這樣變態(tài)的規(guī)矩，卻也不是好心到誰都肯救的，所以家庭地址自然要保密，以免被人打擾。

    事實(shí)上，若非鄢瑎武功不錯，只怕這位小神醫(yī)早就被人抓走幾百次了。

    傅希言真心道謝。

    但裴元瑾面色不喜，客氣本來就是一種疏離，而他自認(rèn)為與對方同床共枕這么久，雖然沒有夫妻之名……也沒有夫妻之實(shí)，但雙方應(yīng)該對于名與實(shí)都處于默認(rèn)的態(tài)度才是。

    他抬起手，狠狠地捏了捏的傅希言的臉。

    傅希言：“……”這都是什么惡習(xí)。

    睡到一半的譚不拘不知夢到了什么，突然從夢中醒來，然后就看到自家少主正在掐新鮮出爐的少夫人的臉，不由大驚：“少主手下留情！”

    兩人朝床上看去。

    譚不拘瞪著一雙大眼睛，哪里還有睡意，痛心疾首地質(zhì)問：“對于膚白貌美的少夫人，少主怎么下得去狠手??！”

    頭一次聽說自己還能用“膚白貌美”形容的少夫人：“……”

    “下狠手”的少主十分淡定：“睡了一覺，你的身體應(yīng)該又好多了，晚上可以下床了吧？”

    譚不拘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還在滲血的傷口：“……”

    仗義執(zhí)言卻被昏君打壓，難道就是忠臣的宿命嗎？

    這時候的夜西湖遠(yuǎn)沒有傅希言前世那樣，燈火輝煌，五光十色，而無論在陽光下多么美麗絢爛的景色，一旦陷入黑暗，就會展露出詭異陰森的一面。

    深夜時分，褪去詩情畫意的西湖就是一片普通的湖泊，任何人一不小心掉進(jìn)去，都會有淹死的危險，但還是會有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跑來夜泳。

    沒有炎炎烈日曝曬，湖水清涼中帶著一絲寒意。

    結(jié)伴而來的人剛下水，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他們在水里搓了搓身子，正準(zhǔn)備朝湖心游去，卻看到岸邊突然冒起了熊熊火光。

    火勢來得很疾，就好像突然間冒出來，并醞釀成了災(zāi)難。

    夜泳的人急急忙忙上岸報訊，而這時候，被燒的人家也已經(jīng)被驚動了，都在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接水潑水，中間夾雜著主人憤怒的訓(xùn)斥和仆人委屈的辯解。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今夜遭逢此難的人不止他們一家。

    臨安城內(nèi)，十幾家同時走水。

    禁軍焦頭爛額，往往一家還沒有撲滅，另一家已經(jīng)哭天喊地地沖過來求救，而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分派人手，第三家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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