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事了拂衣(三)-《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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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下馬嵬這邊可別傻乎乎真的全銷毀了,其實有些信箋情書當(dāng)消遣看也是不錯的嘛。
下一刻,賈家嘉就離開屋頂站在那只布囊附近,抬起腳作勢要踩下去。
徐鳳年轉(zhuǎn)頭又轉(zhuǎn)頭,不去看。
等到徐鳳年回到藤椅上躺著,眼角余光現(xiàn)那閨女蹲在門口,徐嬰也蹲在一旁,兩個女子在那里好像找到了一座寶庫,翻來覆去,七零八落……
而陳漁竟然不知為何也來到了門口,煽風(fēng)點火,指點江山,傳道授業(yè)……
徐鳳年呲牙咧嘴地閉上眼睛。
其實嘴角滿滿的溫暖笑意。
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徐偃兵喝著驛丞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買來的綠蟻酒,強(qiáng)忍住笑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沒有落井下石。
因為除了陳漁還算正兒八經(jīng)的裝飾,賈家嘉和徐嬰頭頂插滿了釵子,那份珠光寶氣,能晃瞎人眼,臉上也沒少抹脂粉,比今天黃昏的天邊火燒云,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漁丟了個既嫵媚又挑釁的眼神給嘴角抽搐的年輕藩王。
后者點了點頭,昧著良心稱贊道:“美!”
好不容易熬過這頓晚飯,夜色中的小院,恬靜而安詳。
陳漁躺在藤椅上,徐鳳年和徐偃兵坐在臺階頂部的小板凳上,一人拎著一壺酒。
徐嬰在旋轉(zhuǎn)飛舞,賈家嘉就繞著她一起轉(zhuǎn)圈。
徐偃兵輕聲感慨道:“如果我們北涼人有一天,也能夠像太安城百姓活得這么心安理得,就好了?!?
徐鳳年喝了口遠(yuǎn)沒有北涼那般地道燒腸的綠蟻酒,“很不容易,但既然今年我們打贏了,總歸有個念想了?!?
很少說那些肺腑之言的徐偃兵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我是個一心武道登高的匹夫,就算當(dāng)年因為宗門的關(guān)系給大將軍當(dāng)扈從,但心底其實從來沒有什么家國天下,總覺得有一雙拳頭一身武藝,要么有天覺得無聊了,就破開天門做飛升人,要么有一天死在誰的手上,死在哪里都是死,這身皮囊即便無人埋,也根本不打緊。后來有次在清涼山后山散步,當(dāng)時石碑上的名字還不多,我看著那些不高的石碑,突然覺得要不然自個兒以后在這里,也留下個名字?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無論正史野史,不管留給后人幾百幾千萬字,也不管文人雅士寫了多少詩篇,那都是沒有老百姓的份,想留個名字,難如登天,比尋常江湖武人成為大宗師還難??晌覀儽睕霾灰粯?,有三十萬石碑,有那部《英靈錄》……”
徐偃兵重重吐出一口氣,“我們北涼,不一樣!”
徐鳳年不知不覺已經(jīng)喝完了酒,把酒壺擱在膝蓋上,雙手?jǐn)n袖,輕聲道:“徐叔叔,戰(zhàn)死,哪怕再壯烈,也比不上好好活著?!?
徐偃兵笑道:“誰沒有個死,當(dāng)然了,能不死當(dāng)然誰都不想死,但我也說過,咱們北涼不一樣,跟這座太安城更不一樣!”
徐鳳年默不作聲。
徐偃兵轉(zhuǎn)頭問道:“怎么,以為那十多萬邊關(guān)將士,都是為你徐鳳年戰(zhàn)死的?”
徐偃兵狠狠呸了一聲,“你小子別臭屁了!真以為下馬嵬外邊有百來號娘們?yōu)槟阋酪畹模鸵詾樵蹅儽睕鋈f鐵騎也愛慕你徐鳳年的風(fēng)采了?他娘的,三十萬邊軍兒郎,那可都是大冬天都能赤條條在雪地里跑十幾里路的漢子!”
徐鳳年啞然失笑。
陳漁忍俊不禁,但是很快眼中浮現(xiàn)出一些細(xì)碎的傷感。
大概這就是北涼男人獨有的對話吧。
就像北涼刀,不重,但割得走北莽三十萬大軍的大好頭顱。
北涼鐵騎,不多,但在葫蘆口筑得起史無前例的巨大京觀。
徐偃兵仰頭喝了口酒,“離陽唯獨我北涼,不死戰(zhàn)如何能活!你徐鳳年只要不讓他們白死,不曾獨自怯戰(zhàn)而退,那就對得起三十萬鐵騎了!”
徐鳳年笑道:“徐叔叔,這話可就說得傷感情了啊,別的不說,跟拓拔菩薩那場架,我自己覺得就挺驚天地泣鬼神的,要不是拓拔菩薩那王八蛋有人幫忙,他的腦袋可就要在楊元贊之前丟掉了?!?
還在陪著徐嬰打旋的賈家嘉呵了一聲。
徐鳳年趕緊笑道:“以后打架肯定喊上你,讓你收尾。”
徐偃兵使勁倒了倒酒壺,竟然沒酒了。
徐偃兵將酒壺隨手高高拋出墻外,緩緩起身,說道:“徐偃兵有個不情之請。”
徐鳳年說道:“徐叔叔你說。”
徐偃兵平靜道:“不要只因為是大將軍徐驍?shù)膬鹤?,才?dāng)北涼王。不要只因為是北涼王,才站在關(guān)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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