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酒七十一顆-《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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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多事之秋。
但對于習慣了安穩(wěn)日子的老百姓們而言,不過是多了幾場茶余飯后的段子談資。看不見風雨欲來,也就不會人心惶惶。
徐鳳年從北莽返回北涼以后,先是趕去鐵門關(guān)截殺趙楷,回到王府以后又得一步不離照看徐渭熊,之后更是開始借助徐陳二人的謀略去鋪路,直到今天,才提著一壺綠蟻酒登樓。并非不能生生擠出時間早些去聽潮閣,只是徐鳳年不敢那樣做。
小時候腿腳孱弱,卻能在聽潮閣內(nèi)爬上爬下十分飛快,如今即便跌境仍有二品內(nèi)力,竟是走得如此緩慢。
在閣頂一坐就是將近二十年的枯槁男人,不茍言笑,北涼首席謀士趙長陵死后,被壓了一頭的他本該正值出頭之日,為離陽王朝熟識,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青史上留下一份堪稱濃墨重彩的評語。可他始終就在那兒閉關(guān),為什么?謀士為明主指點江山,不就圖一個死后名垂千古嗎?
李義山死后無墳,也就無碑。
一壇骨灰被徐驍親自帶至邊境灑下。按照李義山的說法,死無葬身之地,就是他的命,而且他也想著既然有生之年看不到徐驍帶兵馬踏北莽,就想著死后安靜望北,由那個并不承認的徒弟去完成。這份苦心徐驍沒有跟徐鳳年訴說,但徐鳳年何嘗不知道?
徐鳳年推開單薄閣門,晦暗陰潮,將綠蟻酒放在書案上,點燃案角上的銅盞油燈,筆架上懸有一桿普普通通孤苦伶仃的硬毫筆。與以往滿地紛亂書籍不同,大概是徐驍親手整理過,但屋內(nèi)顯得愈發(fā)空蕩寂寥。小時候徐鳳年很畏懼這里,既要跟這位半個師父的男人讀史抄書,還要跟他下棋,一旦不合心意,就要被揍得結(jié)實,關(guān)鍵是都不能跟誰抱怨,更要看著他喝酒聽著他的咳嗽,好像下一刻就會死于醉酒。徐鳳年腳下的書案空腹中,放有一張刻線模糊的棋墩和兩盒愈發(fā)摩挲圓潤的黑白棋子,彎腰搬到案面上,當年為了考校并且加厚少年徐鳳年的記憶力,師徒二人都是抬手指指點點懸空下棋,已經(jīng)很少用到棋墩棋子,徐鳳年打開棋盒,抓出一把黑子。
對坐少一人。
以前常是少了出行的徐鳳年,這一次則是少了李義山。
徐鳳年輕聲道:“陳芝豹不帶一兵一卒孤身去了西蜀,我樹立了這樣的敵手,讓師父你不省心了。”
“陳芝豹走得無牽無掛,可他那些愿意為他效死的嫡系心腹,一走就是近百人。我讓徐驍沒有攔下他們,你要罵就罵吧。以后萬一輸了,肯定會有野史說第二任昏聵北涼王,縱虎歸山,放任百騎入蜀,徐鳳年確實不堪大任。陳芝豹將將之才僅遜色于徐驍,將兵之才更是天下獨一號,到了西蜀為王,光是拉開陳字蜀王旗,恐怕不出幾年就可以坐擁可戰(zhàn)可守的數(shù)萬精兵。不過我想,既然注定要跟他一戰(zhàn),那就干脆光明正大戰(zhàn)上一場,就不抖摟那些不入流的陰謀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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