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風情胸間來-《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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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誠嘴角翹起,一語中的。若不是自己極力阻攔,只帶十八名精壯兄弟去薊州,以韓芳的想法,恨不得都帶去南方。
徐鳳年這才慢慢起身,繞著酒桌走到青竹娘身邊,將她一把抱起,把她抱到自己那匹馬上,仰起頭說道:“青竹娘,去薊州,以后找個看得上眼的男人,再嫁了便是,誰敢碎嘴你,我讓兩位當家的撕破他們嘴巴。”
馬背上,還帶著酒勁的少婦突然哭了起來,彎腰抱住這名游學書生的腦袋,只是不肯松手。
很久,很久。
徐鳳年終于無比艱辛出聲道:“我喘不過氣了?!?
忠義寨漢子們都看傻眼了,何況青竹娘竟然還有像小娘子嬌羞的時候?
徐鳳年輕聲道:“好好活著,天底下就沒有比這更大的道理了?!?
她點了點頭,擦去淚水。
二十一騎漸漸遠行。
徐鳳年揮了揮手,摸了摸腦袋,輕聲道:“好香,好重。”
————
杜青樓除了名字比較逗笑,也就只長了一張很平常的臉孔,身手在沈氏草堂諸多外姓清客里不上不下,參與不了機密大事,五六年前上山到了長樂峰,因為耍得一套不在江湖上流傳的凌厲劍術,劍招不花哨,不過殺氣極重,因此經常被鐘離邯鄲抓去比試,砥礪劍道。杜青樓也不是那種離群索居的孤僻性情,和山上諸多客卿也都談得來,是愿意放低身架去熟絡關系的小角色,也是草堂中少數樂意給山寨草寇一個好臉色的顯貴清客,經常下山喝酒說笑。
今日主樓廣場外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他第一時間就跟去了,不過只是站在拐角處窺視,沒露面,一名身邊掠過的客卿還有過出聲譏諷冷哼,杜青樓也不介意被唾棄,見過了掛劍書生精彩廝殺,默默牢記下招式,便返身回到獨棟小樓二層,不去拎起時常使用的一根竹管大霜毫,而是揀起了一根極少用到的斑竹管春筍筆,筆頭為羊毫長鋒,擅長書寫蚊蠅小字,凝神靜思,將腦中所記迅速過濾一遍,緊接著在一小塊方寸熟宣上下筆如飛,吹干墨汁后,手指一捻成卷筒,塞入那截短小筆帽,拿硯泥堵死后,起身去打開一只豎格通風的楠木箱柜,拿起一只黑布籠罩的竹編鳥籠,扯去布料,竹籠站立有一只頂笠鴿,眼珠如綠水,故而又名綠滴水,是短程信鴿里的一流品種,尤其是五百里路程以內傳信,爆發力堪稱第一,快捷過鷹隼,用絲線綁好輕質竹管筆帽,在夜幕中朝窗外丟出這只不起眼的綠滴水。
杜青樓放出信鴿以后,到樓下拿出一壺酒,坐在一條水楠木椅上,在桌前自飲自斟,一只手下意識撫摸著楠木椅柄。沈門草堂不鐘情紫檀黃楊和紅酸枝那幾種北莽皇木,唯獨嗜好收藏巨木楨楠做裝飾,楠木是中原地區江南四大名木之首,自古以來便有楠香壽人的說法,草堂內沈氏嫡系大多用上尤為珍貴的金絲楨楠,如杜青樓一流不打緊的清客散人,就只能逐次降低一等,用黃芯楠做家具擺設,也算有些紋美木紫生清香的派頭,對于刀口舔血的武林人士來說,有這么一張椅子坐在屁股底下,不愁衣食不缺娘們,實在是沒啥好抱怨的了。
可惜杜青樓不是尋常江湖莽夫,他是北莽朱魍的一位捕蜓郎。與眾多同僚滲入江湖各大宗門一樣,他受命潛伏在沈門草堂,事無巨細,都要飛鴿傳信據實稟報,往常是一旬一次,遇到緊急狀況,可以酌情處理。至于情報的過濾篩選,不需要他一個小小捕蜓郎操心。杜青樓自認身份隱蔽,并未被草堂識破,退一萬步說,就算那幾只沈氏老狐貍看穿,又敢如何?把自己驅逐下山?給沈門草廬熊心豹膽都不敢,這等于向朱魍叫板,撕破了臉皮,長樂峰草堂的安樂也就到頭了。
杜青樓心情漸好,喝酒也就愈發喝出滋味,舌尖悠悠回著余味,瞳孔驀地劇烈收縮,杜青樓站起身,朗聲問道:“何人造訪?”
無人應答,拴緊的房門門栓被某種鋒銳割斷,然后輕輕推開,杜青樓一腳踢去楠木椅,一襲錦衣腴美如蝴蝶飛入,不見如何動作,椅子悄然落地,房門也掩上,杜青樓貼靠向一根梁柱,正要抽出袖劍,抬頭只見兩抹華麗衣袖旋柱飄動。
好似一叢錦簇芙蓉,繞梁而開。
下一刻他便被人掐住脖子,這讓杜青樓泛起悔恨,捕蜓郎按照朱魍內部“密律”,舌下含有一枚秘制毒膽,行蹤一經暴露,便要自盡,只不過杜青樓絕不認為草堂有人會殺自己,最近兩年也就懈怠下來,進入這張蛛網以后,沒聽說過形勢被迫咬毒自盡的同僚,倒是只聽說過有一個酗酒過度誤殺自己的可憐蟲。杜青樓馬上就知道有多蠢了,來者不光是掐住他脖子,另外一只手幾乎同時就斬斷了他四肢經脈,便是松手,他也只能像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這等手法,嫻熟得好像巧婦下廚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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