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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舒的笑容淡下來，他盯著李勝半天沒說話。

    四月的晚風(fēng)還有一點涼，不知是被風(fēng)吹靜了心，還是賀舒的目光太平靜，李勝那顆火急火燎的心竟然也跟著平和起來。賀舒眉梢舒展輕輕地笑了，不是剛剛促狹的笑，而是真真正正開懷的笑容，“放心，我有分寸。”

    李勝理智上想反駁，可看到他那雙無所畏懼的眼睛一時竟說不來了。李勝心一橫，咬牙切齒地說：“好，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諒那姓孫的也不敢跟我們光盛的人來強的！”

    賀舒讓他逗得哈哈大笑，那清冽的笑聲一下傳出老遠(yuǎn)去。不遠(yuǎn)處，一個正前呼后擁往停車場外走的男人腳步一頓，猛地朝這邊看過來。

    男人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僵在那里，周圍的人面上奇怪卻不敢吱聲，只是低頭站在那里陪著。

    賀舒正想著就李勝這樣的，他一腿都能把他踹散架子，還“舍命”呢？他剛要調(diào)侃他兩句，就忽然若有所感地回過頭去，正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濃沉的夜色里遙遙地看著他，不辨眉目。

    賀舒心尖一顫，好像有什么東西剛剛一蘇醒就又陷入了沉睡。可惜還不等他分辨出個什么來，那感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也不管人家看不得見，就自顧自地挑挑眉，又把頭轉(zhuǎn)回去了。

    周壑川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只覺得心跳一聲快過一聲。即便看不清模樣，那個清亮的笑聲和肆意的姿態(tài)就能把他極力忘記的過往點滴不落地晾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些被時間強行愈合的傷疤正一點點不容推拒地撕開，內(nèi)里膿瘡一樣流不盡的愛恨鋪天蓋地涌出來，一息之間就要把他的五臟六腑燒個干凈。他幾乎是要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手心的顫抖，他死命地咬緊牙關(guān)，直到那人消失在飯店里才恍然驚覺自己滿嘴的血腥味。

    他閉了閉眼，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瑥暮韲道锲D澀地擠出一句話。

    “謝綃，看見剛剛那個男人了嗎？”

    一個穿著職業(yè)套裝的女人緩緩抬起頭，輕聲說：“看到了。”

    周壑川：“明天早上上班之前我要看到他所有的資料。”

    謝綃：“是，老板。”

    ……

    賀舒和李勝走到約定的包間門口，一推開門，一種混雜著劣質(zhì)熏香和奇異酸臭的嗆鼻味道張牙舞爪地?fù)涿娑鴣恚R舒猝不及防下當(dāng)即被撓了個胃里反酸，臉上難看。

    屋內(nèi)煙霧繚繞，座上五六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正大呼小叫推杯換盞，如果把他們幾個一鍋燉了，沒準(zhǔn)能燒出五盆豬頭肉出來。圍繞著他們的是不少年輕的男男女女，各個笑得花枝亂顫，又甜又膩。

    賀舒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視覺，嗅覺，聽覺齊齊遭到了侮辱。

    他抬手捂住鼻子，滿臉厭惡的被不知名的煙味嗆了一下，轉(zhuǎn)頭和同樣面色不佳的李勝說：“敢情這個‘望春居’是個青樓？”

    李勝：“……”被他一說忽然覺得自己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直視望春居三個字了。

    “哎呦！瞧瞧這是誰來了？”

    屋內(nèi)一群牛鬼蛇神齊齊抬頭，俱是一愣，就在這極靜的剎那，一聲冷笑突兀地響起，賀舒循聲看過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昨天才見的關(guān)佑鳴。

    關(guān)佑鳴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還放在身旁女孩的衣領(lǐng)里沒拿出來，他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個不三不四的樣子，朝著賀舒大大方方地一咧嘴，滿面譏誚地說：“孫總，怎么樣，我給你介紹的是個好貨色吧，不僅長得好，那張嘴更是厲害極了。”

    賀舒淡淡地看了一眼關(guān)佑鳴，已經(jīng)把他從“不日問斬”拉到“即日處斬”的名單上了。

    孫行黏膩的目光落在賀舒身上就扒不下來了，他像一只聞著骨頭香的老狗，站起身來就要往賀舒身邊走，“真不愧是大明星，我活了四十年還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男人呢，大明星，怎么稱呼？”

    賀舒微微一笑，瞬間把一屋子濃妝艷抹袒胸露背的男男女女秒成了淘寶五塊錢倆還包郵的假貨，“這位就是孫總吧，我們坐下說如何？”

    孫行簡直受寵若驚，沒想到美人竟然這樣上道，趕緊把人往自己身邊引。他殷勤備至地給他拉開凳子，還十分奸猾地趁著賀舒坐下的一瞬間，想去摸他的屁股。可惜賀舒是什么樣的高手，哪可能讓這么一只咸豬手偷襲成功，他連目光都沒偏一下子，就不緊不慢地捏住了孫行的手腕。

    等賀舒坐穩(wěn)當(dāng)了，他才似笑非笑地轉(zhuǎn)頭看了孫行一眼，放開他的手。

    孫行訕訕地收回手，又把自己的杯子滿上酒遞到賀舒嘴邊，半是誘哄半是威脅地說：“大明星不喝一杯？不喝可是不給我孫行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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