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二章。) 光陰長河依舊從這座小天地外邊,緩緩流淌而過,天幕處兩種天地規矩間的摩擦激蕩,煥發出五彩琉璃的迷人色澤。 陳平安和劍靈肩并肩坐在城墻廢墟邊緣,雙腿懸在外邊。 陳平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已經止血,傷口處大致血肉愈合,只是內里好似一團亂麻的五臟六腑,依舊能夠疼得讓人打顫。 一件飛升境本命仙兵的創傷,哪怕遠遠不算傾力一擊,可即便是從陳平安的腹部一穿而過,后遺癥之大,依舊難以想象。 遠處,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靜止不動。 唯獨本命飛劍被折斷的那位教習嬤嬤,最為詭異,一直在搖搖晃晃,幅度極小,但是尤為凄慘。 孫嘉樹被老祖宗打暈過去,交由身邊老管事伸手攙扶。 絕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快慰的笑意。 聽她說,被打斷脊柱的鄭大風,那一口九境武夫養煉而出的純粹真氣,已經徹底消散,真的淪為了一個廢人,不過體魄底子還留下一些,相當于五六境的武夫身軀。鄭大風已經被文圣老爺送往灰塵藥鋪,性命無憂便是了,不過估計就算從病榻上重新站起來,后半輩子都會生不如死。 她還說,老秀才說這爛攤子由他來收拾,總之絕不會讓陳平安吃虧,那個杜懋吃進去多少,就得吐出來更多,而且事情沒這么簡單。 一起看著這座小天地的天幕穹頂,她突然說道:“我得走了,磨劍一事,不能耽擱片刻了。” 陳平安想起一事,輕聲說道:“我有一把可以遮蔽天機的油紙傘,神仙姐姐你拿著吧?按照先前的說法,就連文圣老爺的死對頭都表態了,以后我最少不用再碰上杜懋這種老怪物,只要不是上五境修士,我都能應付,而且也不會主動招惹,這次老龍城幫著鄭大風,是個特例。” 她嗯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陳平安的腦袋,“也好,你還沒送過我東西呢。” 陳平安眨眨眼。 她理直氣壯道:“是說當年過橋的時候,你籮筐里那塊斬龍臺?那也不是你送的禮物,是我偷的呀。” 陳平安笑道:“神仙姐姐,你想要啥,那把油紙傘不算,我送你其它的,我走了很遠的路,以后還會接著走下去,說不定就能遇上你喜歡的東西。” 她側過身,然后身體后仰,笑道:“不怕那位姑娘生氣啦?” 陳平安笑容燦爛,“大不了給她打一頓唄。” 她彎曲雙指,在陳平安額頭上輕輕一敲,“少年郎長大嘍。” 陳平安也側過身,伸手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的高度,開心道:“是吧?” 她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陳平安的肩頭,笑問道:“很喜歡那個丫頭?怎么個喜歡法?” 陳平安想了想,蒼白臉龐上,微微紅,雙手撐在地上,望向遠方,羞赧輕聲道:“這個我哪里好意思說出口。” 她嘖嘖道:“哎呦哎呦,我可真要吃醋了。” 陳平安依舊眺望遠方,搖頭道:“不會的,神仙姐姐最好了。” 高大女子笑著站起身,“走,去那藥鋪拿雨傘。對了,地上這具尸體,是杜懋的陽神身外身,可以收起來,好歹是十二境仙人體魄的一副皮囊,能賣錢。” 陳平安瞥了眼地上那個“杜懋”。 她笑道:“能賣不少錢,甚至可以讓人寄居其中,比如大驪國師崔瀺那種。” 陳平安收入咫尺物當中。 她會心一笑。 陳平安雖然體內氣府破敗不堪,只是行動無礙,不過如今要與人交手就算了,估計當下的實力,還不如當初初入三境的武道修為。 陳平安站起身,低頭看著破爛的金醴法袍,心疼得比肉疼還要厲害。她手中拎著那三塊最早放在咫尺物素白玉牌當中的斬龍臺,笑道:“沒事,補得回來,幾袋子金精銅錢而已,說不定還能一鼓作氣提升到半仙兵品秩。楊老頭得給些,那個杜什么來著的,也得想法子給。” 陳平安點點頭。 她大步向前,走在這座被打通的城墻大窟窿之中,“別灰心,大道盡頭還遠著呢,到時候我還是會在你身邊的。” 陳平安快步跟上,她抓住陳平安的肩頭,躍出墻洞,在陳平安的指點方向后,掠向老龍城內城的那座灰塵藥鋪。 由于老秀才尚未撤掉老龍城的禁制,依舊是萬物寂靜。 落在藥鋪門外的巷子里,手持行山杖的裴錢,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因為她耍完自創的瘋魔劍法后,發現趙姓陰神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她怎么喊都不管用,那些黑煙就跟冰錐子似的,她雙手抓住一縷,結果扯都扯不動。最后丟了行山杖,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哭完之后瘋了似的跑出小巷,只是在街巷拐角處停步,因為記起了陳平安的叮囑,于是她就在那里徘徊不去,最后又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喊著又是爹又是師父的,把嗓子喊啞了之后,哭不動了,又啪一下掏出那張符箓貼在額頭上,給自己壯膽,皺著一張哭花了的小臉,就要跨出那一步,去找陳平安! 結果背后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回來。” 裴錢轉過身,看到了對自己笑著的陳平安,既委屈又高興,哭哭笑笑跑向了陳平安,一把抱住。 高大女子站在陳平安身后,看到這一幕,覺得有趣,挺像的。 至于這個黑炭小閨女眼睛里的古怪,她的出身和眼界,使得她比誰都更清楚其中的門道。 這番氣象,叫做眼蘊日月。 當然不是浩然天下的“正統”日月,而是某些洞天福地的日月精粹,可即便如此,九境武夫,或是陸地神仙,仍是都沒辦法承受這份滔天福運。 小姑娘為何安然無恙,她不感興趣,什么奇怪之事、神異之人,不曾見過?多到早已麻木了。僅是死在那把老劍條下的,就不計其數。 裴錢這才見到了那位一襲白衣的高大女子,瞪大眼睛,神色呆滯。 劍靈笑了笑,對陳平安說道:“如今天下,很少有這么純粹的武運胚子了,你怎么不教她?” 陳平安按住裴錢的小腦袋,“以前怕她學了武,不知道輕重,容易闖禍,接下來我就親自教她了。” 裴錢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情不自禁,恐怕她當下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劍靈瞇眼道:“看來還不是儒家新找到的普通洞天福地,說不定其中一個,當年還是被我親手斬落人間的?” 陳平安一頭霧水。 劍靈笑道:“暫時不用了解這些,陳芝麻爛谷子,我想起來就心煩。” 她率先轉身,走向藥鋪那邊。 裴錢這才回過神,怯生生躲在陳平安身后。 那把被東海老道人稱呼為梧桐扇的小油紙傘,就斜靠在門口,她彎腰拿起,瞬間撐開,掉出一塊玉牌來,正是太平山祖師堂嫡傳玉牌。 她抓在手中瞥了眼,一把捏為齏粉,“什么破爛玩意兒。” 陳平安一跺腳,急匆匆道:“我還要還給太平山的唉。” 劍靈笑瞇瞇道:“不早說呀,沒關系,就說是我弄壞的,讓那個什么太平山來驪珠洞天找我,我賠給他們就是了。” 她心想,前提是他們敢 收。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