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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過橋登山-《劍來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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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破廟里邊,篝火帶來一些暖意。

    陳平安膝蓋上盤腿坐著蓮花小人兒,小家伙悄悄指了指裴錢的眼睛。

    陳平安心中了然,讓裴錢跟他出去一趟,小家伙沒入土地,幫著陳平安去巡視小廟四方。

    先前裴錢在破廟內的異象,陳平安雖未親見,但是大戰落幕后,裴錢袖子上全是鮮血,滿身泥濘,說是先前眼睛疼,在地上打滾了很久。蓮湖小人兒當時手腳亂舞,給陳平安大致解釋了過程。

    一大一小走出破廟,陳平安走出一段距離后,轉身停步,蹲下身凝視著裴錢的那雙眼眸,“你的眼睛怎么就突然流血了?”

    裴錢心有余悸,臉色慘白,委屈得眼眶都是淚水,搖頭哽咽道:“不知道啊,突然就疼得死去活來了,好像有東西要炸開,跟有錢人家過年時候那爆竹似的,對了,咱們到了家鄉,過年的時候能放爆竹不?可喜慶了,我一直想要親手試試看哩。”

    陳平安哭笑不得,哪跟哪啊,輕聲道:“當初離開家鄉,有人讓我五年之內都不要返回龍泉郡,不過過年的時候,放爆竹沒什么難的,咱們說正事,是不是當初把咱倆丟出藕花福地的老道人,在你眼睛里動了手腳?他有跟你說了什么話嗎?”

    裴錢想了想,“在老魏他家里,就是南苑國京城,不是有一口水井嘛,我看了會兒水井底下,又看了會兒頭頂的大太陽,煩著呢,然后我就在那兒見到了一個個子很高的老家伙,身上穿著道袍,他說要往我眼睛里放點小東西,我當然不答應啊,可老道人說值錢得很,我想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裴錢哎呦一聲,趕緊歪著腦袋。

    原來是陳平安扯住了她的耳朵,教訓道:“鉆錢眼里,連命都不要了?”

    裴錢嚷嚷著疼疼疼,眼睛疼,陳平安這才松手。

    陳平安若有所思,鐘魁就一直說裴錢的眼睛好看,應該是看出了些端倪,只是沒有明說。

    其實鐘魁私底下說了句讖語,日出東海,萬里熔金。月落西山時,啾啾夜猿起。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總不能真是將藕花福地的日月,放進了裴錢眼睛里吧?”

    最少裴錢能夠看得出地底下的蓮花小人兒,還能夠看破太平山祖師爺那一手隔絕天地的方丈神通。

    經過“太平山年輕道士”贈送祖師堂玉牌一事,陳平安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過對于那位自稱認識文圣的東海觀道老道人,而且是天底下最早聽說過“順序”學說的人,想來即便真要算計他陳平安,陳平安暫時也沒破局的本事,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之所以是算計,而不是太平山祖師堂玉牌這類用心險惡的陰謀,不是陳平安如何仰慕觀道觀觀主,而是到了老道人,或是掌教陸沉這種層次的修行之人,早已不屑使用陰謀詭計,皆是光明正大的陽謀,爭取處處與玄之又玄的天地大道契合。

    陳平安站起身,“以后給你買一把新的油紙傘。”

    裴錢訝異道:“花這冤枉錢做啥?”

    陳平安沒有給出答案,讓她先回破廟里去。

    等到裴錢一路跑回廟內,陳平安轉過身,看到了自己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男子,申國公高適真,因為高樹毅長得跟這位國公爺有七八分相似。高適真身后站著一位管家模樣的持傘老者,應該是位深藏不露的練氣士,還有一位手持老藤拐杖的白衣老翁,對陳平安笑容諂媚。

    高適真死死盯著陳平安,突然感慨道:“比想象中還要年輕很多啊。”

    高適真問道:“如果不是在那座邊陲小鎮,三皇子想要順手牽羊,希冀著裹挾大勢逼死姚家,為自己的功勞簿錦上添花,才有了那樁禍事,如果換成在蜃景城,你跟我兒子高樹毅相逢,就像今夜的大雨,只是兩個陌生人,在某個老字號的酒樓各自喝著美酒,你們會不會成為朋友?”

    陳平安搖搖頭。

    高適真臉龐扭曲起來。

    陳平安緩緩道:“我之前跟那個大皇子劉琮說過,其實我們道理都懂,就是有些時候再好再對的道理,比起自己想要拿到手里的東西來說,太輕飄飄的。高樹毅這樣的人,我希望他下輩子投胎,別再碰到我,不然我再殺他一次。”

    高適真臉色陰沉,“你是想惹怒我,誘使我對你出手,你好借機斬草除根,讓申國公府一脈從此從大泉除名?”

    陳平安伸出兩根手指,在身前隨便一抹,道:“這就是你和高樹毅的為人處世,做什么說什么,總有軌跡可尋。”

    陳平安這個并無惡意的動作,就讓那持傘老者心弦緊繃,差點就要護在高適真身前,拄著老藤拐杖的老翁更是差點遁地而逃,乖乖,以雷霆手段鎮殺埋河水妖,再一劍逼退書院君子,哪里是他這么個小小土地公能夠掰手腕的,打個噴嚏都能讓他魂飛魄散了吧。那兩張聞所未聞的金色符箓,真乃神仙手段也。

    高適真反而是最鎮定的那個人,“我此次上山,是為了將陣亡邊軍的尸體搬下山,你不會阻攔吧?”

    陳平安道:“這就是我還愿意站在這里跟你說話的原因。”

    高適真滿臉怒容。

    申國公府在大泉王朝屹立兩百年,與國同齡,何曾受此奇恥大辱?!

    老管家輕聲道:“老爺。”

    高適真深呼吸一口氣,轉頭望向那位山水神祇中胥吏之流的土地公,“有屁快放!”

    白衣老翁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對陳平安低頭彎腰,笑道:“陳仙師,小的我要幫著國公爺收拾尸體,可能會派遣一些山精鬼魅,擔心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不小心動靜大了,會叨擾仙師在破廟的休息,所以趕來提前與陳仙師打聲招呼,還希望仙師大人有大量,不與小的計較這些。”

    陳平安點頭道:“只管搬運。”

    老翁怯生生道:“小的斗膽再多嘴一句,不知陳仙師打算如何處置那頭大妖的尸體?可否需要小的使喚山精鬼魅們,為仙師代勞,做些例如剝皮抽筋、汲取大妖丹室精血撞入瓶瓶罐罐,這類力所能及的瑣碎事情?”

    只取了埋河水妖一顆妖丹的陳平安笑道:“那就有勞土地爺,事成之后,我會給些報酬答謝你們。”

    老翁受寵若驚,連說不敢讓仙師破費,差點熱淚盈眶。

    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溫良恭儉讓的神仙?

    高適真冷哼一聲,轉身下山。

    陳平安獨自走向破廟。

    埋河鱔妖距離結成金丹,只有一步之隔,最后那顆晶瑩剔透的幽綠丹丸,棗核大小,不知是否因為挨了一張龍虎山五雷正法符箓的關系,妖丹內隱約有絲絲縷縷的雷電閃爍。但是今晚與這頭埋河水妖一戰,入不敷出,是板上釘釘的了,一顆尚未成熟的偽金丹丸,陳平安付出了足足三張龍爪篆紋的符紙,毀了這套鐘魁親筆的鐵騎繞城兵家符,再加上那張陳平安自己掏腰包拿出的金色材質的五龍銜珠符,到現在陳平安都還在心疼。

    走向破廟的時候,這位白衣飄飄、頭別玉簪、腰系朱紅酒葫蘆的陳仙師,一直碎碎念念,破財消災破財消災。

    至于隋右邊兩次戰死消耗的兩顆金精銅錢。

    陳平安根本不愿意去想,一想到就心肝顫。

    入了破廟,魏羨難得主動開口,“要不要返回蜃景城,痛打落水狗?如今大泉劉氏已經膽子都碎了,掀不起風浪。說不得那個書院君子還要砸鍋賣鐵,主動求和,央求咱們別走漏風聲。”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趕緊去往天闕峰仙家渡口,到時候我以飛劍傳訊,分別給大伏書院和太平山說今夜事。其余我們不用多管了。王頎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勾結妖族一事,必須要讓鐘魁和書院知曉。如今連太平山都如此不太平,桐葉洲實在太亂,我們早早乘坐渡船返回寶瓶洲的老龍城。”

    今晚守夜一事,交由盧白象和隋右邊。

    受傷最重的朱斂去遠處溪澗梳洗一番,換了身潔凈衣衫,在火堆旁盤腿而坐,安然酣睡,讓裴錢佩服不已。

    摘了甘露甲的魏羨雖然不用守夜,卻去了破廟外邊,在武瘋子朱斂與隨軍修士廝殺的戰場處,蹲下身,對著那些凌亂腳印怔怔出神。

    陳平安在墻根那邊,坐忘而眠,神色如常。

    如何都睡不著的裴錢,卻知道陳平安心情不太好,難道是賠錢的關系?因為沒了落魄書生鐘魁那兩張符箓?她很想拎了行山杖就去揍蓮花小人兒,都怪它是個賠錢貨。迷迷糊糊,唯獨她有個牛皮小帳篷的枯瘦小女孩,就此睡去。

    天亮時分,魏羨坐在門檻上,破廟門外,有個笑了足足一個時辰的白衣老翁,手持老藤拐杖,更遠一些,站著一些道行淺薄的山精鬼魅,很是滑稽,背著兩只大行囊,還有捧著瓷瓶陶罐的。老翁天未亮就到了門外空地上,也不喊話,就拉著一幫嘍啰站在那邊當門神,魏羨有些佩服這個老頭兒,能對著破廟笑這么久。

    陳平安睜開眼后,起身走向門檻,見到了恭候已久的土地爺,快步走去,給了老翁一枚小暑錢作為酬勞。

    嚇得掌管這方數百里山水的老翁,像是見著了一碗吃完就要上刑場的斷頭飯,死活不敢收下。

    陳平安只得作罷,再次與這土地爺抱拳致謝,白衣老翁笑開了花,告辭之后,走出去兩三里路,才抹了抹額頭汗水。

    一頭人身卻鼠首的山精趕緊拍馬屁道:“土地爺,沒想到你老人家還有這么大面子,能讓那位仙師如此客氣。這等英雄事跡,要是傳出去,那還了得,以后這方圓千里,誰敢跟土地爺大嗓門說話?”

    白衣老翁咳嗽一聲,緩緩而行,覺得手中老藤拐杖頓時輕了幾分,裝模作樣道:“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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