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王毅然神色凝重,身形擰轉(zhuǎn),顧不得會不會驚嚇到水榭內(nèi)的其余女子家眷,腳尖踩在欄桿上,飛快掠向水潭,去打撈落水的女兒。 劍水山莊少莊主神色如常,搖動(dòng)折扇的年輕書生嘖嘖道:“不曾想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書生啪一聲收起折扇,望向小路上那位漸行漸遠(yuǎn)的背劍少年,絕對是一位武夫四境的小宗師!難道是彩衣國劍神的關(guān)門弟子?只因?yàn)榻U(xiǎn)惡,加上師父劍神暴斃于山林,不得不偽裝成外鄉(xiāng)人,獨(dú)自遠(yuǎn)游避難?否則他真想不出誰能調(diào)教出如此年輕的武道天才,比宋鳳山還要更早躋身宗師境。 宋鳳山的妻子,那位貌美賢淑的年輕婦人,忍不住輕聲問道:“珊瑚會不會有事?” 宋鳳山以拇指食指悄悄摩挲腰間短劍“滄水”的劍柄,笑而不語。 書生微笑解釋道:“夫人放心,劉姑娘沒有大礙,少年那一拳用了巧勁,只是以拳罡外力擊暈了王姑娘,屬于皮外傷,不會傷及體魄神魂,這次切磋,少年是臨時(shí)收了手的,大概正如王莊主所說,不愿自己的江湖路越走越窄吧。” 果不其然,王毅然抱起女兒返回水榭,而且在王毅然的幫助下,數(shù)次點(diǎn)穴,女子已經(jīng)緩緩清醒過來,她除了模樣狼狽不堪,衣衫浸透,春光隱約,丟了天大面子,臉色和精神氣尚可,反向挎刀的女子掙扎著站在水榭中,額頭紅腫,她背對眾人,一只手抵住亭柱,一手捂住嘴巴,渾身濕漉漉的修長女子,一雙眼眸水霧朦朧,比起平日里的冷艷,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味。 那個(gè)湊熱鬧不嫌大的少女,伸長脖子,癡癡望向小路上的喝酒少年,驚嘆道:“哇,真的是高人唉?!? 書生斜眼迅速打量了一下女子的婀娜背影,落湯雞似的女子,體態(tài)玲瓏畢露,書生嘴角翹起,好驚人的一雙大長腿,愣頭青少年恐怕不諳此等風(fēng)情,如他這般閱歷豐富的豪門公孫,才知道此間滋味最傷男兒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湖上講究一個(gè)主辱臣死,水榭外各個(gè)陣營的心腹扈從當(dāng)中,背負(fù)牛角大弓的漢子,似乎看到了幾位同行隨侍的含蓄譏笑,一時(shí)間怒從膽邊生,大喝一聲,摘下那張匠人打造十年而成的珍稀硬弓,從腰間白羽攢簇的箭袋摸出一枝雕翎箭矢,挽弓如滿月,“歹人膽敢傷我家小姐,吃我一箭!” 接連遭遇驚變,橫刀山莊莊主王毅然素來以沉穩(wěn)著稱,刀法有“山岳氣象”的刀法宗師,也有些惱火,暴怒出聲道:“馬錄!不可暗箭傷人!” 已經(jīng)走到百步之外的陳平安剛要轉(zhuǎn)身,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瞥見一處大樹之巔的高枝處,有人雙手負(fù)后站在枝頭,山風(fēng)吹拂,黑衣老人身形隨著樹枝一起如水波輕輕晃動(dòng),極具風(fēng)采。兩人很快對視,老人點(diǎn)頭致意,陳平安便打消了出手的念頭,只是轉(zhuǎn)過身,重新面對那座水榭。 佩劍老人身形一晃,消逝不見,下一刻就落在小路之上,如一縷青煙與陳平安擦肩而過,抬起手臂向前伸出一根手指,豎立起來。 一枝破空而至的雕翎箭矢,就那么被黑衣老人以手指抵住箭尖,勢大力沉的箭矢在空中寸寸崩碎,而老人的手指安然無恙,沒有半點(diǎn)異樣。 老人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握住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的僅剩箭尖,隨手一丟,箭尖激射而去,釘穿了握弓大漢的一只手掌,漢子倒也血性十足,仍是沒有丟了牛角大弓,手心血肉模糊的那條胳膊頹然下垂,單手持弓,瞪圓眼睛,與那位不速之客兇狠對峙。 黑衣老人神色冷漠,“行走江湖,生死自負(fù)!就沒有長輩教過你們這點(diǎn)道理?在梳水國別處江湖,什么規(guī)矩都不講,隨你們高興就好,可是在我劍水山莊,不行。” 年輕婦人站起身,施了一個(gè)儀態(tài)萬方的萬福,恭敬稱呼道:“老祖宗。” 王毅然臉色微變,趕緊抱拳,微微低頭道:“橫刀山莊王毅然,拜見宋劍圣!” 書生緊隨其后,拍了一下少女的腦袋,示意她起身相迎,然后書生作揖朗聲道:“小重山韓氏子弟韓元善,見過老莊主?!? 少女性情活潑,毫無怯場,跟隨哥哥依葫蘆畫瓢,作揖卻不低頭,直直望向那位如雷貫耳的江湖老神仙,稚聲稚氣道:“小重山韓氏子弟韓元學(xué),見過老莊主?!? 老劍圣宋雨燒現(xiàn)身露面,宋鳳山作為老人嫡孫,竟是最后一位站起身,語氣沒有半點(diǎn)情緒波動(dòng),緩緩道:“爺爺這次出門有些短暫,孫兒本以為只有等到莊子這邊清凈下來,沒了任何客人,爺爺才愿意回來?!? 老人環(huán)顧四周,撂下一句意味深長的“烏煙瘴氣”,就陪著陳平安一起轉(zhuǎn)身離去,什么梳水國中流砥柱小重山韓氏,什么橫刀山莊,全然不顧,仿佛全不入他法眼,老莊主的眼皮子都不愿意搭一下。 宋雨燒與陳平安并肩而行,背對眾人才顯得有些神色落寞,走出一里路后,自嘲道:“家風(fēng)歪斜得厲害,還不如一條瀑布,讓你見笑了?!? 陳平安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說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莊子里的人其實(shí)還好,沒老前輩說得這么過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老人再大度豁達(dá),也不愿意在外人跟前宣揚(yáng)家丑,便轉(zhuǎn)移話題道:“水榭外那一拳,為何臨時(shí)改變主意,十分氣力只用上三四分?那個(gè)橫刀山莊的未來莊主,心性執(zhí)拗,可不是省油的燈,你今天手下留情,她可未必領(lǐng)情,說不定就要對你糾纏不休?,F(xiàn)在年輕一輩的江湖兒郎,只講自己的痛快,老夫很不喜歡,但是你這般太不痛快了,老夫也實(shí)在欣賞不來啊?!? 陳平安喝了口酒,用手背擦拭嘴角,笑道:“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要一拳打死人,那也太霸道了。何況我很快就要離開梳水國,橫刀山莊想要找我的麻煩,都不容易。最多就是給那女子在背后罵上幾句,我又聽不到了?!? 宋雨燒轉(zhuǎn)頭看了眼神色真誠的少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笑道:“這種話,老夫這個(gè)歲數(shù)的老頭子來說,是可以的,半截身子入了土,萬事皆休,還能如何?你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小娃兒,老氣橫秋太無趣。” 陳平安沒有反駁什么,一拳之后,心中縈繞不去的積郁清減許多,這就足夠。 他記起一事,輕聲提 醒道:“古寺里自稱梳水國四煞的嬤嬤,跟一名魁梧漢子一起進(jìn)了你們莊子,老前輩要小心些?!? 宋雨燒哈哈大笑道:“這算什么,加上方才水榭里的那位韓氏貴公子,惡名昭彰的梳水國四煞,已經(jīng)湊齊了。” 陳平安疑惑道:“剩下的那個(gè)魔頭?” 宋雨燒搖頭苦笑,“不說也罷?!? 陳平安喝了口酒,想著事情。 老人心中了然,坦誠相見道:“此次邀請你們來此做客,并無任何算計(jì)的意思,只是純粹希望這么個(gè)莊子,別盡是一些人模狗樣的混賬貨色,這座劍水山莊,畢竟是老夫親手經(jīng)營出來的地方,不想處處是狗屎,這里一坨那里一灘的,害得老夫在自家走路都嫌惡心。有你們在家中做客,老夫就順眼許多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