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可能。”李竹道不咸不淡的說,然后掃了一眼大家,意思是問他們還有沒有什么線索需要補充。 大家都不說話,都靜靜地看著他。 “既然都說完了,我就先說一下我和小吳的另一個發(fā)現(xiàn),再作個總結和安排。” “原本是想等你們都說完了,我再接著說。但是老劉的線索,和我們另外兩個小組的發(fā)現(xiàn)都相互印證,所以我就提前說了一部分。” “還要說的,也還是與李海東名下賬戶有關。之前說過,李海東近兩年多以來,基本都會每天下午或傍晚存入一筆現(xiàn)金。當中即使有中斷,也只是一兩天、三五天。但是,從今年的3月30日到9月20日,近半年的時間,卻完全空白。從9月21日到10月20日,李海東的銀行流水中又恢復了存款記錄,而這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李海東每筆存款的金額并沒有大幅增加,甚至相對于3月30日以前的一個月內(nèi),環(huán)比有所減少。而在1304號房內(nèi),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現(xiàn)金。也就是說,存款記錄空白的近半年內(nèi),李海東極有可能并沒有在‘營業(yè)’,那他是干什么去了?這是另一個發(fā)現(xiàn),也是第一個疑點。” 大家重新翻開李海東的銀行流水,在密密麻麻的存取款記錄中,果然找到了李竹道說的這個時間段的存款記錄空白。 “歐陽剛才說的那個訂奶茶的人,以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我們無法進一步追蹤或確定其身份,我們暫時叫他x。這個x的種種行為都十分可疑。從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出現(xiàn),到訂購奶茶,到他要小郭捎一句話給李海東的種種方式來看,他都是有意在隱瞞自己的身份和痕跡。他到底是誰,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這樣干?他的出現(xiàn)和白土文案有什么關系?李海東是在收到他要小郭傳遞的那句話之后,到了凌晨才開始犯案。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關聯(lián)?這是另一個疑點。” “以我們目前對李海東的了解來看,李海東是一個極力避免與外界有聯(lián)系的人,他的種種行為也體現(xiàn)了這一點。這與他從事的‘職業(yè)’有關。所以,我認為他有牌友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牌友,x也可以通過電話聯(lián)系,即便是為了避免1304號房的女主人找麻煩,他大可在電話里面和李海東說‘滿坨’之類的暗語,沒必要這樣大費周章。而當天夜里,李海東沒有按照所謂的‘暗語’去赴約,x在事后也沒有返回奶茶店給小郭留差評。這進一步說明他們之間這種通過暗語約定牌局的方式極有可能不存在,也就是說‘滿坨’這兩個字極有可能另有所指。” 李竹道一邊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一邊侃侃而談,神態(tài)專注,表情認真,全無半分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 “李海東在聽到小郭對他說了‘滿坨’后,就跟著出去了。我們可以假設‘滿坨’這倆字是他和x之間約定在小區(qū)門外見面的暗語。畢竟,李海東從事的‘職業(yè)’比較特殊,他和x之間雖然是牌友關系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可能存在其他關系,比如他們在‘業(yè)務’上是上下游的關系,或者是買賣關系。所以,不通過電話溝通,而采取這種方式見面溝通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是李海東在小區(qū)門口站了十幾分鐘,x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是x因為什么原因失約,還是說我們這種假設是錯誤的?這都有可能。” “以上與x有關的分析和推測,我們都是基于他和李海東之間存在某種關系為出發(fā)點,也就是說,我們潛意識里認為他們之間相互認識。我們換一種思路,假如x和李海東之間并不認識呢?” “一個陌生人,請小郭給李海東帶了‘滿坨’這句話,然后李海東跟著小郭,一直走到小區(qū)門口。我們可以揣摩一下,李海東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說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會跟著小郭?假設我是李海東,我出現(xiàn)這種反常行為,無非就是兩種心理,要么是好奇,要么是警覺。也就是說,‘滿坨’對于我來說,肯定具有十分特殊的含義,或者說是有關于我的秘密、軟肋之類。也只有這樣,我在聽到這兩個字后,第一反應肯定就是在想,和我說這句話的人是誰,是眼前的小郭?還是真的另有其人,那人會不會就跟在小郭后面?” “而當我一路尾隨小郭到了小區(qū)門口,慢慢冷靜下來,我意識到自己這兩種猜測的可能性都比較小,因為那人既然采取這種方式向我傳話,那么他就是在刻意避免與我見面。而當我在小區(qū)門口站了十幾分鐘后,發(fā)現(xiàn)小郭并不可疑,周圍也沒有其他可疑人員。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也就想著先回去再說。這樣的可能性,是不是也存在?” “而根據(jù)小郭反饋,李海東在聽到‘滿坨’后,其神色反應‘比較奇怪’。從李海東的作案手法來看,他心理素質(zhì)極高,我認為他會因為小郭說話聲音太大,被嚇一跳從而出現(xiàn)神色奇怪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認為真正讓李海東‘神色奇怪’的,應該是‘滿坨’這兩個字。” “綜上所述,我認為不管x是誰,也不管他和李海東之間認不認識,可以基本確定的是,‘滿坨’這兩個字對于李海東而言,應當具有十分特殊的含義。要么是他和別人約定的暗語,但是這個暗語應當與牌局之類的無關;要么就事關他本人的隱秘、軟肋之類。但是,這兩個字具體指的是什么意思?我們不知道,暫時也沒法知道。這是第三個疑點。” 李竹道的分析推測如抽絲剝繭一般環(huán)環(huán)相扣,有理有據(jù),大家都聽得連連點頭。 “至于死者身上的多處舊傷,到底是不是嫌犯造成的?如果不是,那么死者在10年前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如果是,那么很可能死者和嫌犯之間就存在囚禁和被囚禁的關系,但是在案發(fā)之前的至少10年時間內(nèi),嫌犯為什么又沒給死者增添新傷?是嫌犯中止了自己的施虐行為,還是換了另外的不會留下傷痕的施虐方式?這些可能性都有。這是另一點。” “我們剛才說過,由于’職業(yè)需要’,李海東在一個月以前極有可能使用的是別人名下的手機號碼和銀行賬號。而他在這一點上也做得很成功,他一個月之前的痕跡,我們通過手機號碼和銀行賬戶已經(jīng)無法追蹤。但問題就在于,為什么一個月前,他又開始使用自己名下的手機號碼?而他名下的銀行賬號,更在兩年多以前就已經(jīng)開始辦理使用。這是什么原因?或者說,他為什么要從黑暗中走出來,從銷聲匿跡變得有跡可循?這又是一個疑點。” “這五個疑點,根據(jù)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我們暫時很難開展進一步的調(diào)查和分析。所以,不得不暫時擱置。但是,我相信隨著調(diào)查的不斷深入,這些疑點都會一點一點的迎刃而解。” 大家一邊聽一邊記,極為認真,也沒有提出什么異議。 “而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對于那些可以繼續(xù)追蹤的線索,要集中力量,全力突破。” “我們剛才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李海東的‘職業(yè)’。根據(jù)以往破獲的制假案來看,很多犯人的居住點和制假窩點都分開設置。所以,李海東另有制假窩點的可能性極大。再根據(jù)小王和彭杰的分析來看,李海東的制假窩點極有可能在祭旗坡一帶,這一點大家也都沒有異議。” “李海東將他在居住點,也就是在1304號房內(nèi)與死者相關的線索都清除得一干二凈,包括他本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一切痕跡,他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還是我們根據(jù)1304號房的登記情況查出來的。所以,李海東在居住點留給我們的線索不多,這也造成了我們目前破案的舉步維艱。” “根據(jù)李海東的存款記錄來看,10月20日,也就是案發(fā)前一天,他還在正常存款。也就是說,當天他應該還在正常‘營業(yè)’,那么李海東在案發(fā)前就應該沒有對自己的制假窩點有過什么清除。而從李海東種種行為來看,包括他的出行方式,使用別人名下的電話號碼和銀行賬號,這些都說明他應當是專業(yè)制假人員。也就是說,他長期從事制假的可能性很大。對于一個長期專業(yè)制假的人來說,在自己的‘工作’場所,不可能不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李竹道忽然提高音量,信心十足地說:“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祭旗坡找出李海東的制假窩點。只要找到他的制假窩點,就肯定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我就不信一個人可以真將自己過往30多年的痕跡抹除得一干二凈,除非他打從懂事起,就開始犯罪,開始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