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丁夫人臥房。 丁夫人手捧曹昂面龐,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就一直關切著望向他,這讓后者頗有些不適,只得笑著道“母親,孩兒真的無礙,您就放心便是。”丁夫人聞言眸中透紅險些又流出淚來,悲戚的說道“那老不休回來告訴我你在宛城身故以后我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當那個破司空有什么用?連自己的兒子都看不好,他怎么配當一個父親。”曹昂有些無奈的一手輕撫丁夫人后背,一手持絹布為丁夫人擦拭眼角淚珠。 歷史上丁夫人不正是因為曹昂已死才怒而回了娘家決絕的立誓與曹操老死不相往來! 失而復得固然大喜,但這種大悲大喜的感覺還是需要慢慢消化的,曹昂怎能不理解丁夫人此刻的感受。“母親,切勿再傷心,昂日后定然侍奉母親左右以表孝心。”丁夫人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良久平復了情緒,“我兒無恙,我這做母親的心中歡喜的緊,若不是子脩你啊,這冰冷的司空府是一刻也不想待。”曹昂知道丁夫人的意思,丁夫人雖非曹昂生母,但從小視若己出的撫養(yǎng)長大與親生兒子一般無二。可以這樣說,曹昂之于丁夫人并不只是晚年的一個依靠更是生命的全部。 母子二人正坦露心扉,小丫頭曹華便跑著進了屋內(nèi),先是和丁夫人問了聲好,而后興奮地包住曹昂用小腦袋蹭著曹昂的胸口。后者見到自己這可愛的親妹妹,心中的疼愛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來了,將曹華抱起,捏捏她的小臉蛋道“小花兒,怎么了啊。” 就見曹華兩只嬌嫩小手摸著曹昂的面頰一本正經(jīng)的嬌聲道“大哥,他們都說你不在了,我去問父親父親說你去了很遠的地方,我還以為你不要小花兒這個妹妹了呢。”丁夫人頗為疼惜的看著曹華道“小花兒乖,哥哥回來了。”曹華重重點頭“嗯”了一聲,“小花兒哭了好久呢,直到父親告訴我哥哥馬上就要回來了,昨天見到哥哥回來,小花兒是最開心的一個嘞。”曹昂笑著看看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妹妹,輕撫著她的小腦袋“是的,小花兒是最乖得,哥哥沒白疼你。” 如今以赤誠之心以待的也就這個自小養(yǎng)大的妹妹了。曹昂自小就疼愛的妹妹,雖然此刻的曹昂非彼時的曹昂,但如此為自己著想,依賴著自己的,那么個可愛小人,讓前世的曹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作為一個兄長的幸福感。 丁夫人與曹華發(fā)自肺腑的關切與真心,讓自來到此處以來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得以有片刻的放松,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 忽聞得室外嘈雜聲漸進,院外走進一群人,為首的約莫三十多歲,雖未珠光寶氣,卻也環(huán)佩叮當,相貌姣好,也算風韻猶存,后跟著三位公子哥赫然就是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了,曹昂望著來人心中不免感慨“雖府中弟妹成群,幼時還都兄弟情深,待都長大成人,利益糾纏之下,母族蠱惑之時都有了些自個的小九九了。 卞夫人上前向丁夫人行禮“卞娥見過姐姐。”丁夫人面上看不清喜怒,點了點頭“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如此客套,起身便是。”只是坐在哪出動也不動哪有一點要攙扶的意思,卞夫人心中暗罵一聲,卻見曹昂緩緩將曹華放下,行至卞夫人身前“嬸娘何須如此,請快些起身。”說著,就將卞夫人攙扶起來。 “這兩日喜鵲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我正尋思是和大喜事,原是子脩平安歸來了,看到你安然無恙我這心里啊一下子就安然了。”卞夫人絲毫沒有架子般笑語嫣然的說道。“你們?nèi)齻€還不快快來拜見兄長。”卞夫人回首向兄弟三人說道,三人各自點點頭上前半跪在地“曹丕(昂、植)見過兄長。”曹昂上前將三人攙扶起來一臉嗔怪的說道“我等兄弟情深,何須這等客套。” 一邊說一邊打量兄弟三人,與曹華年級差不多大的曹植,一臉懵懂看著這個兄長,曹植年齡雖小卻最愛詩詞文章,曹昂也曾盡心盡力的傳授課業(yè)與他,只是他少不更事,對這位兄長沒有多少概念,又看向一臉崇拜敬仰之色的曹彰,心中不免惡意的腹誹“難怪老曹叫他黃須兒呢,這孩子的頭發(fā)怎么和金毛獅王一個顏色,真是老曹的種?” 搖搖頭撫著曹彰的一頭金發(fā)關切道“三弟而今可能舉起百斤石鎖?”這小子自小力大無窮,曹昂針對他的教育以強身習武為主,文為輔,曹昂點點頭道“啟稟兄長,我已能舉百斤石鎖,而且現(xiàn)在兩石的鐵胎弓也可以拉動了。”曹昂不免咂咂舌,漢制一石約為現(xiàn)在三十公斤,兩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了,十二三歲的年級有此等力量端的是力氣大的驚人了。 往向曹丕這個前世的魏國雄主,十幾歲的年級還不具備后來的城府與陰鳩,看著曹丕曹昂特別想問他一句“你為何對司馬老賊推崇備至,老曹臨終前不止一次和他講過夢境之中的三馬同槽,司馬懿此人需多加制衡方可重用。”怎么就不能乖乖的聽你爹的話呢? 曹昂一時間看著曹丕怔怔出神,曹丕現(xiàn)今本就心虛,見兄長如此姿態(tài)有些心慌的道“兄長為何如此看我?可是丕做錯了什么?”曹昂聞言回過神來拍拍曹丕的肩膀道“無事,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三字說了兩遍。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再見曹丕一副心虛的模樣卞夫人生怕曹丕吐露些什么,強笑道“見子脩無礙,我們便寬心了,這就不打擾姐姐與兒女天倫了,卞娥告退”行了一禮,丁夫人點點頭,目視卞夫人離開,三兄弟也是抬手作揖隨母親離去。 曹昂本欲說些什么敲打處曹丕,卻又怕引發(fā)一些始料未及的結果,細想之下便作罷。 待他們走后,曹昂看向丁夫人,后者冷哼一聲“貓哭耗子,沒安好心。”曹操后院的宮心計曹昂根本不愿涉足,抱著曹華向丁夫人告辭離開,“大哥,咱們從阿娘屋中出來要去哪里啊?”說著正想到了什么興奮道“阿爹上朝快要回來了,不如我們?nèi)グ伟⒌暮影桑暮永祥L了。”曹昂滿臉黑線,心道“他也就讓你拔,換做別的兒子早就被請吃“皮帶炒肉”了。”一邊想著一邊苦笑著說道“父親哪一部胡須留得實在不易,咱們就不去拔了,好嗎?”對曹華來說,曹昂說的話有時比曹操還要好使,曹昂發(fā)話,曹華自然無有不允,歡喜的點頭。 曹昂像是想起了什么,捏捏曹華的小臉蛋說道“咱們?nèi)パ菸鋱觯蟾缟浼o你看好不好啊?”曹華歡喜的拍手叫好。曹昂就這么抱著曹華往司空府的演武場去。 自丁夫人府中出來后,曹彰應卞夫人要求拉著曹植補習課業(yè)去了,面容和煦的卞夫人進了房中待曹丕關上門后,立刻變得冷峻起來,“跪下。”只聽她冷冷的說道,曹丕畏懼母親只得跪下等候母親訓示,“你為何面露畏懼,你在怕什么?你是不是還要告訴他真實的內(nèi)幕呢?”曹丕聞言急忙搖頭“母親誤會孩兒了,孩兒怎會如此。” “那你日后見了他就給我平靜一些,淡然一些,不要驚慌失措的,生怕曹子脩知道的不夠多嗎?”說著,卞夫人蹲在曹丕面前直視他,“你若不想我橫死的話,就照我說的做。”眼眶流出淚珠,曹丕抽泣出聲。“憋回去!”一聲冷喝使曹丕使勁咬著下唇,雙手緊緊攥著一角點點頭。 見曹丕如此模樣,卞夫人不由得心軟,嘆了口氣道“你莫要怪母親狠心,你要知道無論天下走勢是神州一統(tǒng)還是像春秋時諸侯稱霸。” “你父親遲早是坐江山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剩下的子嗣都是失敗者,失敗者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存活于世的,你年及曹子脩曾經(jīng)對你安護有加,來日他接替你父親衣缽封王稱帝時會因為你是他弟弟對你手下留情嘛?” “可是……可是”曹丕抽噎著,卞夫人一把捏住曹丕肩頭“丕兒,他只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記住母親說的話,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說的是如此決絕。誓要把仇恨的種子在兒子的心里種下,果真如曹昂所料那般,野心這個東西一旦被開啟就很難收住了。卞夫人就是個例子,已經(jīng)近乎于不瘋魔不成活的心態(tài)令曹丕心中發(fā)抖的同時也在想“若兄長以后果真繼承父親父親衣缽我當如何?他會不會像母親說的那樣將我等一個不留?”經(jīng)過卞夫人的連日蠱惑,曹丕心中日漸動搖說不得那日真就成了曹昂的死對頭了。 卞夫人摟住曹丕,目光深邃,暗藏殺機,心道“曹子脩,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出擊,咬不死你我也要狠狠地撕下一塊你的肉來,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如果曹昂知道因為他回來的緣故,讓野心大門剛剛開啟的卞夫人,得了被曹昂迫害妄想癥的話,不曉得他會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