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佛修轉(zhuǎn)身走進(jìn)迷蒙大霧中◎

    “我靠著仙家的靈氣與丹藥將原定的死亡推遲了數(shù)十年,        已經(jīng)沒什么好遺憾的。”

    近乎交代遺言般的話語中，敘燃腳步轉(zhuǎn)移著同綠袍人拉開距離，一邊轉(zhuǎn)頭去看從老太太脖頸處滲出的血。

    那一槍確實準(zhǔn)確命中了偷襲的月刃彎刀,        而過快的刀口卻依然在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身軀上留下了痕跡。

    榆桐已經(jīng)以極快的動作為沈老做了個緊急止血處理，此刻眼眶通紅地守在一邊盡力驅(qū)趕虎視眈眈的變種怪物。敘燃一時說不清心中的情緒，只得道：“還有機(jī)會,        再堅持一會。”

    老太太笑著微微搖頭,        不斷有血浸透黑袍的布料滲出來。

    那些血并不是尋常的暗紅色,        而因為紅樺市原住民的身體本身長期處于污染狀態(tài)下而發(fā)生感染，變?yōu)橐环N黏膩得如同黑油狀液體般的濃稠。

    “雖然很可惜,        只能教給你這些東西了。不過我相信以你的悟性，就算沒有人引導(dǎo)，也依然能夠領(lǐng)會這本槍譜……桐桐也會幫助你的,        對吧。”

    榆桐泣不成聲,        胡亂地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邊伸手顫抖著想要去抓握住那截干枯的手腕。

    “小友，第二重的‘開刃’訣——以血為祭，以情為引。”

    “……”

    從初見到死別，她們好像只認(rèn)識了三十分鐘。

    從漫天毒雨傾盆而下的時刻開始，從瘟疫迷瘴蔓延擴(kuò)散的時候結(jié)束。

    敘燃從這三十分鐘里,        短暫窺見了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槍王的一生。

    “血祭，破情。”

    她說不清此刻從內(nèi)心翻涌而起的劇烈波動情緒,        腳下只是麻木地使用著幾分鐘前才剛領(lǐng)悟的身法,        在無盡夢魘中穿梭著戰(zhàn)斗不休。

    手中槍械曾經(jīng)沾染過無數(shù)生物的鮮血，而佛修只無動于衷地口中默念著渡彼往生的話來。

    只因她曾經(jīng)看見那些僧人超度死者的畫面,        所以她也跟著這樣做。無數(shù)人口中念著佛偈,        所以她也跟著念,        就這樣堪稱容易地踏上了那條以佛道飛升的路途。

    可就在今天，卻有這么一個甘愿將身體以獻(xiàn)祭的姿態(tài)送到她槍口的人。

    老太太告訴她，修習(xí)開刃訣不是為了徹底斷情絕欲，而是未來在無數(shù)個時刻面對同今日一般的局面時，也能夠毫不猶豫地開出那一槍，擁有扣下扳機(jī)的勇氣。

    ——無論面對的是誰，都能夠擁有扣下扳機(jī)的底氣。

    “從今往后，你的槍只會更快。比誰都要精準(zhǔn)，比誰都要果決。”

    沈老平靜地望著敘燃，她每說一句話脖頸處的血便往外滲透一分。老太太卻置若罔聞似的，只是道：“小友，這世上所有的道路都是苦難的，槍決九重術(shù)式的精髓不像是別的一些功法，在于殺摯友、誅血親，它只不過給了你一種新的選擇。”

    開刃訣，是唯一一重需要以教導(dǎo)者的鮮血為引，從而使得修習(xí)者領(lǐng)悟突破的方式。

    重點不在“殺戮”，而是堪稱自我犧牲式的“奉獻(xiàn)”。

    “背后！”

    長久長久的死寂沉默中，榆桐嘶吼著讓站定在原地的佛修注意。敘燃側(cè)過身形，再一次看見熟悉的月刃在昏暗平層內(nèi)劃過冷光。

    她下意識閃身躲避，卻在下一秒愕然發(fā)現(xiàn)那柄月刃的攻擊目標(biāo)不是自己，而是滿身血跡靠在柱子邊的老者。

    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在剎那閃過眼前的冷鋒中，敘燃緩緩、緩緩地掀起眼瞼。

    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朝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同樣一字一句道：“開槍，小友。”

    ——從今往后，你的槍只會更快，比誰都要精準(zhǔn)，比誰都要果決。

    敘燃再一次站定在交叉的雙岔道口，半身是光，半身是影。

    而她根本沒有細(xì)細(xì)做出選擇的時間，從一開始沈老的第二重槍決術(shù)式要教會自己的，便是果決。

    無論做出哪一種選擇，都依舊孤勇面對的果決。

    于是敘燃如同幾分鐘之前從高樓層跳下的時刻那般，在第一時間舉起槍口，在抬手的瞬間扣動扳機(jī)，目睹那枚飛射而去的子彈撕破空氣射進(jìn)目標(biāo)。

    “……”

    她分不清老太太此刻的眼中是欣慰還是失落，又或者兩者皆無，只不過像是任何一個垂垂將死的老人，緩慢地閉上眼睛罷了。

    但敘燃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這一刻做出的選擇。

    剎那間遮蔽了天際的數(shù)千枚金色虛影于至高處的頂峰齊齊綻放！

    清脆的錚響聲過后，鋒利無比的月刃弧度竟是從中斷裂著摧折。敘燃在轉(zhuǎn)瞬之際奔跑著逼近眼前，抬腳狠狠踹向被滿目金光震懾得一時有些回不了神的變異怪物，將滿身是血的沈老從地上扯起來。

    “我不需要你的奉獻(xiàn)，那是佛修們的事情，不是你的。”

    她橫抱起老太太，另一手提著仍處于怔愣下的榆桐，突然在漫天千手的籠罩中縱身跳下高樓！

    烈烈狂風(fēng)吹起破爛防護(hù)服的一角，高樓建筑的輪廓光影在眼前飛速墜落。

    即便是極速墜落的姿態(tài)，她像是一只展翅迎風(fēng)的鯤鵬，背后誕生遮天蔽日的千手虛影，在腐朽城邦中綻放出如同日輪般的白日焰火。

    “我也不需要這些所謂的自我犧牲，我的槍從一開始就比誰都要精準(zhǔn)果決。”

    “……”

    被佛修抱在懷中極速下落的兩人難掩面上的神情。

    突然榆桐眼尖地看見什么，連忙提醒道：“快看下面，就是我剛才說的那隊播種人！等等，它們身后的，是……什么？”

    “看見了，”敘燃收緊手中的力道，突然目光凝聚于一處喊道，“巫燭！”

    還沒等人群反應(yīng)過來她在喊誰，在下一秒即將全員墜地的瞬息之內(nèi)，一道身影如流光般踩著搖搖欲墜建筑的斜面，竟是這樣直直沖上她們所在的高度！

    “小心她脖子上的傷口。”

    敘燃快速對著那全副武裝的身影說了句什么。緊接著周身的失重感消失一瞬，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腳尖已經(jīng)觸到了暴雨過后濕潤的地面。

    “怎么回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