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無錫縣東門內,有一處占地十幾畝的遺址,乃是數百年前著名大儒楊時所建東林書院的舊址。 但此地至今早已荒廢,依稀可見的路徑兩側野草豐茂,只能通過各處殘存的臺基想象當年的格局。 還有一些空地,都被附近人家占了種菜——這是很多古代城市園林荒廢后的結局。 在今天,沉寂數百年的東林書院遺址突然迎來了一批訪客,看起來身份不凡。 為首者身穿孝服,一邊對著遺址各處指指點點,一邊對著其他人說著什么。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原吏部考功司員外郎、今年因為丁憂被迫回家守制的正道真儒顧憲成。 雖然說,守制期間出來活動可能不是很合適,但為了正義事業,都是可以理解的,又不是喝酒吃肉親近女色。 被林大官人問起過的、王老盟主身邊僅存的臥龍鳳雛之一、近年時常與馮二老爺并稱死忠的鄒迪光,此時也在現場。 作為本地的東道主,顧憲成和鄒迪光引領著別人參觀東林書院遺址。 在顧憲成旁邊最近的那人,面色青黑,乃是同樣在今年辭官的原禮部尚書沈鯉。 雖然沈鯉已經退了下來,但是依然有地位。 其一,大明高官辭職后,又被起復的宛如家常便飯,隨時可能重回朝廷。 所以對待這種辭職官員,不能當后世那種人走茶涼的“退休老干”看待。 其二,沈鯉即便不當禮部尚書,依然是清流勢力的精神領袖。 現如今的清流勢力的中堅骨干,大都是他發掘或者提攜的。 此刻只聽顧憲成對沈鯉道:“這次回鄉后,鄒前輩對我說,重建東林書院可以凝聚正道人心士氣,我聽后深以為然?!? 對顧憲成話里的弦外之音,沈鯉當然聽得出來,就是想加強“組織建設”,建立一個更嚴密的體系。 于是沈鯉便嘆口氣說:“吾輩同道而行,是因為志氣相合,不是為了結黨?!? 顧憲成反問道:“以如今之頹勢,如果不結黨,還能敵得過奸邪小人嗎? 正所謂魔高一尺,然后必定要有道高一丈?!? 雖然顧憲成沒有具體提到名字,但在場人人都知道,這個“魔高一尺的奸邪小人”是誰,反正不是清流勢力的傳統攻訐對象申首輔。 鄒迪光上前一步,對沈鯉說:“在下辭官后,雖然身處江湖之遠,但也時常聽聞廟堂之事。 或許是旁觀者清的緣故,在下可能看得更明白。 正道清流雖然人多勢.啊不,得道多助,但其實太過于松散,組織十分薄弱。 一般情況下或許可以維持局勢,但遇到真正強敵,往往缺乏韌性,時常被零敲碎打?!? 沈鯉的臉皮抽了抽,“零敲碎打”這個詞真的是.痛徹心扉。 本來經過十多年經營,又借助了“清算張居正”這個風口,吃了一大波時代紅利。 清流勢力高舉道德大旗,凝聚的人數還是很多的,尤其是在中低品級官員里更受歡迎,而且時常有新人受到感召,源源不斷的加入。 在這種背景下,清流勢力真的不怕“直言犯上”,即便被罷免一個人,也還有幾十個人可以替補。 但自從林姓某人出現后,沈鯉第一次產生了人手補充速度完全跟不上損失速度的感覺。 顧憲成道:“面對新型強敵,吾輩也要與時俱進啊。” 然后轉頭對另兩人問道:“定宇公、周庭老弟二位,以為然否?” 那兩人一起表態道:“所言極是,何必拘泥于是否結黨這個概念。” 被稱為定宇公的就是趙用賢,現任南京禮部左侍郎兼南京國子監祭酒。 就是以門生身份反對張居正奪情,被廷杖后把掉落皮肉制作成臘肉的狠人。 同時趙用賢在文壇上的身份,則是連續蟬聯了兩屆的復古派五子。 作為反張居正的標桿人物,趙用賢在天子心里也有一定地位,在南京只是為了熬一個部堂資歷,稱得上將來入閣的候補人選, 本來在萬歷十四年之前,趙用賢的政治盟友是“三紅人”。 就是李植、江東之、羊可立這三位率先發生攻訐張居正的弄潮兒。 但很可惜,“三紅人”在萬歷十四年攻訐申首輔時,遭到武狀元林泰來偷襲,全部被遷調往外地,離開了政治中心。 所以趙用賢如果還想進步,就必須尋找新的盟友,或者說基本盤。 恰好清流勢力在接連損失了左都御史、南京吏部尚書、禮部尚書等三個職位后,也急需補充高端戰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