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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瑞吃了一驚，不知道這位總督大人是抽了什么風(fēng)，怎么會跑到自己家里來。但他是守規(guī)矩的人，上官拜訪，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海瑞看了母親一眼，母親點點頭，海瑞上前施禮：“大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不巧下官家人正在用飯，請大人前廳奉茶。”

    蕭風(fēng)搖搖頭：“無妨，正好本官也還沒用飯呢，就一起用吧。”

    海瑞一愣，這總督的臉皮也太厚了吧！自己都說了請他前堂奉茶，他還非要擠到人家桌子上來吃飯！

    但也總不能說我家不歡迎你吃飯吧，無奈之下，海瑞只得命仆從添兩副碗筷過來。

    海瑞妻子急忙起身回避，蕭風(fēng)知道自己和海瑞還沒到通家之好的地步，也

    不阻攔，只是將手中的豬頭肉和醬牛肉分了一份出來，讓仆從給海瑞妻子送去。

    海瑞見蕭風(fēng)帶了不少肉來，皺了皺眉，但見母親沒說什么，也就任由蕭風(fēng)將肉食擺在桌子上。但見到牛肉，海瑞還是忍不住了。

    “大人，朝廷有令，私宰耕牛有罪。雖然市場上買賣牛肉并不犯罪，但大家心知肚明，哪有那么多病牛老牛可殺？還不都是私宰的耕牛嗎。

    我輩官員，雖不能完全禁止違法之事，但也該做出榜樣，身體力行，盡量少吃牛肉才是，大人以為然否？”

    蕭風(fēng)微笑著看向海瑞母親：“老夫人，您是否也是這么認為的呢？”

    海瑞母親面對蕭風(fēng)這么大的官，表情平靜，不卑不亢：“大人，老身也是此意，不知大人有何見解？”

    蕭風(fēng)淡淡一笑：“我認為老夫人之見，有失偏頗，只見其一，不見其二。”

    海瑞頓時變色，明明是他說的見解，母親只是附議，蕭風(fēng)卻將矛頭直指自己母親，這讓海瑞難以接受。

    但以蕭風(fēng)的身份，別說是和自己母親平等辯論，便是自己父親在世，也屬正常，他又不能不講這個規(guī)矩，只好垂頭不語。

    海瑞母親平淡如常：“愿聽大人高見。”

    蕭風(fēng)夾起一塊牛肉，看著牛肉上那清晰可見的紋理：“耕牛為何不可私宰？”

    海瑞母親道：“天下大事，莫過于糧，糧食生產(chǎn)，莫過于農(nóng)耕。耕牛為農(nóng)業(yè)主力，人們?yōu)樨澘诟怪?

    欲，私宰耕牛，會釀成饑荒大災(zāi)。”

    蕭風(fēng)點點頭：“既然耕牛為農(nóng)業(yè)主力，為了耕地，農(nóng)民自然就不會私宰，為何還要官府以律條來管束呢？”

    海瑞母親道：“普通農(nóng)戶自然不會，然總有一等刁頑之徒，利欲熏心，鋌而走險，或偷或搶，或趁農(nóng)人家貧之危購買耕牛，私宰售賣，以圖暴利。”

    蕭風(fēng)一笑道：“既然老夫人說私自宰牛販賣的都是些刁頑不法之徒，官府抓了這些人就是，何必為了這些人，就要號召大家少吃牛肉呢？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海瑞母親看了蕭風(fēng)一眼，不知他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但這也是一個規(guī)勸蕭風(fēng)的好機會。

    在她看來，蕭風(fēng)算是個有毛病的好人，若能改掉毛病，也是美事一件。

    “大人是修道之人，老身年少時也曾讀過幾本書。

    《道德經(jīng)》里說過，‘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可見道家也承認的，要想消除亂象，首先要由上位之人做起，起到引領(lǐng)風(fēng)氣的作用，難道不是嗎？”

    蕭風(fēng)微笑點頭：“老夫人博學(xué)，但對這句話的理解，卻未免全面。‘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歷來解釋的版本很多。我也有一種解釋，還請老夫人指正。

    貨因難得，故而貴重，上位者因勢利導(dǎo)，以達制衡目的。例如黃金，上位者貴之，以其可交換萬物，故而民間亦貴之。

    若大明從今日起，宣布黃金無用，什么也不能換，那黃金也就成了無用廢鐵。這固然是使民不為盜了，但大明也將大亂。

    何況天下總要有貨物流通，人們總要有錢財交易，即使不貴黃金，也得貴白銀，不貴白銀，也得貴銅鐵。

    所以黃金的貴重，與上位者貴與不貴無關(guān)，是因為它的稀少，適合做交易之用，所以貴重，不知老夫人以為然否？”

    海瑞母親沉思片刻，點頭道：“大人言之有理。不過黃金乃是特例，確實很難有其他之物可取代。

    但這牛肉，只是百姓肉食的一種，不食牛肉，尚有羊肉、雞肉、豬肉可食，而且牛肉并不稀有，與黃金絕非一類可比。”

    補充說一下，朋友們一直指正我明朝不該說豬，深表感謝。只是這本書在多個平臺發(fā)布，前面好多都沒法改，只能將錯就錯，繼續(xù)豬豬豬了。

    蕭風(fēng)笑道：“依老夫人之意，首先我舉的例子得是吃的，其次這東西不能是稀有之物，是嗎？”

    海瑞母親微笑點頭，蕭風(fēng)把那塊牛肉放在嘴里，在海瑞不滿的目光中細嚼慢咽，然后緩緩開口。

    “老夫人，您對大明的鹽政怎么看呢？”

    海瑞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母親，海瑞母親臉上的微笑也凝住了。他們?nèi)f沒想到，蕭風(fēng)一個急轉(zhuǎn)彎，把話題直接引到了這個要命的陷阱上！

    鹽，不光是大明朝，在歷朝歷代都是個奇葩的存在。這東西既不稀有

    ，又不難得，若是放開了搞，絕對比白菜都便宜。

    可偏偏就是這么個既不稀有也不難得的東西，被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牢牢抓在手里，寶貝得不得了！

    不是說上位之人不該引領(lǐng)風(fēng)氣嗎？那好，請老夫人當(dāng)著你兒子的面說說，為啥上位之人要把鹽當(dāng)成難得之貨，讓老百姓花大價錢去買？

    倒不是海瑞母子不敢說實話，這母子倆都是不怕死的性格。可問題是，他倆從心里就覺得歷朝鹽政沒問題，這是朝廷治國大業(yè)所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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