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阿姨，應軒沒有和我說起過，我只知道是住在市區(qū)，應軒每次回家都是打車回去的。”確實，應軒沒在她面前說起什么，而她在上周五前，也不想去打聽一個學弟的家庭狀況。

    “竇倪宛，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情況，我不會這樣唐突的來找你，我是想跟你說些事情。應軒是我唯一的孩子，他是我的希望，是我全部的驕傲，為了教育培養(yǎng)他長大，我為此付出多多少少的心血和精力，你是永遠無法知道，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的。從他出生，他的每件事情都是我在操心的，他的學習，他的運動，他的愛好，他的專業(yè)，他進哪所大學，都是我在操心我在引導他的，所以，以后，關于他的戀愛，他的婚姻，也是我必須操心和引導的。我所想象中的他的戀愛對象，包括他的結婚對象都必須是我認可的。我認可的，就是必須和我們家，和我們應軒門當戶對的女孩。”應軒母親的話里幾乎找不到一絲代表友好的味道。只有冰冷。

    竇倪宛已經(jīng)被這番話震驚，她開始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因為這預感，她的身體開始一陣陣發(fā)冷。

    “今天我就和你開誠布公的都談一下吧，應軒爸爸剛調(diào)進上面的領導班子，他爸爸今年才剛過48歲，這個年齡對男同志來說是最黃金的年齡階段，可以說前途無限，所以，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不影響我們家庭，更重要是為了不影響應軒的未來，我從一開始就嚴格把任何有損于他爸爸前途的因素都撇除在外，經(jīng)濟上面的，交友上面的，我都牢牢把關。在應軒的教育上我也是非常的嚴厲，我知道，生在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小孩子要變壞是非常容易的，只要稍微有點放縱就是這樣的結果。我很驕傲，我的兒子沒有什么壞習慣。”

    竇倪宛此刻的腦子一下傻了，又一下明了了。

    一切都能解釋了，應軒總是帶她去很好的餐廳，不讓她提aa。那個晚上，他說父親升職了。那個晚上，他帶她去的最豪華酒店。

    還有，她內(nèi)心里很喜歡，但她從來沒在嘴上說出來過的，應軒的舉手投足間總是透出一種優(yōu)雅的，很有修養(yǎng)的儀態(tài)，這應該是來自于良好的教養(yǎng)，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現(xiàn)在，都在他母親的話里找到答案。

    竇倪宛的臉色早已經(jīng)慘白，但她突然明白，給她的，真正的最大打擊，還沒有落下來。于是，她沉默，繼續(xù)聽著。

    “正因為我知道我兒子的優(yōu)秀，也因為我了解他，一旦他對哪個女孩子喜歡了，一旦他說要把哪個女孩子帶回家來，那他就是認真的，甚至會是認真的婚姻對象，這就是我擔心的，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應軒不是情場高手，實際上，在你之前，他和女孩子相處從沒近過一米以內(nèi)，他只是有很高尚的情操，他追求那種很純的感情，一旦他覺得他認準了，真的就很難阻止，這就是我害怕的。”

    說到這里，應軒母親忽然眼睛紅了，她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下眼睛，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并不是說要去阻止我兒子戀愛結婚，我的意思是他的戀愛結婚對象是必須要門當戶對的，是不能影響到他爸爸的，更是不能對我們家庭產(chǎn)生負面影響的。可是，竇倪宛，你知道你來自怎么樣的家庭，你父親早年間從農(nóng)村來到市里，后來就炒房炒股，也沒有個正經(jīng)工作，據(jù)說還有著混亂的男女關系，盡管你還是有個沒日沒夜只會打麻將的繼母的。另外，你自己的學歷也不高，只是個二本畢業(yè)的普通大學生，專業(yè)也很普通，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們應軒嗎？你覺得你的家庭配得上我們的家庭嗎？”

    竇倪宛的人生，第一次，被別人的話語徹底擊垮。

    原來，她這個人，她的家庭，在別人眼里是這么低賤這么不堪的！

    她也想不到，應軒母親會這樣清楚她的家庭情況，就像是住在她家陰暗角落里的蟑螂，時時在窺探著，所以如此的熟悉和了解！

    這讓她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屈辱！

    她的兩只眼睛，像兩個丟失閥門的水龍頭，眼淚失控的從里面涌出來，她卻不敢哭出聲音。

    她聽懂應軒母親的話，明白她剛感受到的愛情將沒有了，她更明白她的尊嚴被踐踏得如粉末。

    此刻，她像極一個被剝光衣服扔到大街上的人，她惶恐的想要護住她的尊嚴，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沒有用，她找不到任何辦法來阻止自己遭受屈辱。

    應軒母親將那盒精美的紙巾推過來一點，抽出一張遞給她，她接了，心里卻擔心自己的眼淚鼻涕會褻瀆這紙巾的精美。

    她第一次明白自己竟是這么卑賤的。

    “竇倪宛，你想哭就哭吧，希望你哭完之后，能明白一個道理，戀愛和婚姻從來就不單是你們年輕孩子間的卿卿我我，從來都是關系到兩個家庭的卿卿我我，如果得不到家庭的支持和認可，沒有一個戀愛和婚姻能真正幸福長久。”應軒母親的語氣非常平靜。也許更確切點是冰冷。

    竇倪宛僅剩的一點意志力和理智，都告訴自己不要再哭，趕快離開吧！何必還要待在這個冰冷女人面前遭受羞辱！

    “我明白，阿姨，我和我的家庭確實配不上，謝謝你來告訴我，謝謝你在我還沒有很深愛他之前就及時來告訴我，我會離開應軒的，你放心，現(xiàn)在我告辭。”她站起來。

    “等等，我還有事情想和你商量。”應軒母親做個讓她重新坐下的動作。

    竇倪宛沒有走，也沒有再重新坐下。

    盡管此刻內(nèi)心完全崩潰，她卻依然清楚，眼前這個冰冷的女人終究是應軒的母親。

    哪怕這位母親，無所顧忌地羞辱她的尊嚴，她卻依然還是把這位母親當做要敬重的長輩，這出于她對應軒的愛，還有她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