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后，還未放晴，陰暗潮濕的角落里傳來老鼠猖狂吱吱叫喚的聲響，抬眼一觀，便是數十只大大小小的老鼠一家肆無忌憚地攀爬在被蟲蟻啃噬得掉落的朽木房梁，掉落的房梁上方是直通天際的破屋頂，漏洞處正往屋里滴答滴答倒灌污水。

    在雨水滲透落下的邊緣，與鼠蟻相鄰而居的是木板床上的人，感受到了腳底的水漬，那人往上蜷縮了一下，縮進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樣貌的硬被中，與身上被子一樣臟污的，還有那人身上的衣服。

    那人睡夢中感受到了頭皮的瘙癢，伸出被啃噬得殘缺不棄的手指撓了撓已經粘結出油的頭發。

    “放飯了！”屋外傳來一聲喊聲。

    床上的人咻的一下竄起身來，動作無比敏捷，下一秒光著腳就跑出屋外，來到宮門口，成為第一個站在宮門口的人。

    只見靜謐的宮殿突然從四面八方涌現跟那人一樣慘狀的人，你爭我搶，只為了做宮門前第一個領飯的人。

    “給我滾開。”那第一個到宮門口的人被后面的人一腳踢開，被踢開的人從地上爬起來又湊上去，卻被其他人給順勢擠到后頭去。

    “給。”她又是最后一個收到飯的人。

    一碗稀粥，半個餿了的饅頭，沒有青菜跟肉片，甚至連咸菜都空了。

    她往地面一趴，朝放飯的洞口外看去，渴望地看著外頭放飯的官爺。

    官爺習慣性地瞅了一眼，習以為常的笑罵：“又是你最后啊，你可真夠笨的，都讓你早點出來等著了，得，又得餓肚子吧。”

    哐當幾聲，幾顆帶殼的花生彈進來，掉落到饅頭的碗里。

    女人寶貝地收起她的碗，就地把粥迅速往嘴里一灌，幾顆花生揣到腰間腰帶里的縫隙，最后才大口大口撕咬吞咽她的饅頭，一邊眼睛還四處觀望，警惕著是否有人上前來搶。

    好在今天大家沒這意思，她吃完把碗放好都沒人搶她吃的。

    她趕緊低頭縮回房間，進門后腳步一頓，開始四下張望，到處翻找，終于在墻角沒有雨淋的干凈處，抱起一團還看得出是枕頭的布。

    女人露出看不見藏滿污垢的黃牙，她在微笑，很小心地抱起枕頭，拿手掂了掂，嘴里發出哦哦哦的哄聲，邊走邊晃，一會兒，才停下坐到簡陋的床邊，敞開衣裳，做出喂乳的動作。

    “快吃呀，吃了快快長大，額娘的小阿鈺，汗阿瑪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你長得這么可愛，怎么會有人不喜歡你呢？對不對……”

    過了好一會，女人親親枕頭，把枕頭小心翼翼地放到床邊，和衣一同躺下，看著它入睡。

    下一瞬，她又睜開眼睛，惡狠狠地把枕頭摔到剛剛的墻角：“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小阿鈺，本宮的小阿鈺呢？是誰要害本宮！”

    接著又開始哭泣，抱頭痛哭：“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冤枉啊……”

    沒一會，這聲音傳到外頭，此起彼伏的喊冤聲延綿不絕地在宮里各處響起……

    “林頭，這里頭又開始鬧呢？”

    “管他呢，誒，別動，我贏了。”

    “怎么又這么快輸啊我……”

    宮門外守門的兩位官爺在棚子下擺了茶酒桌，摸著牌九，一邊和著里頭難聽的戲曲，搖頭晃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