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空氣中除了血腥味, 不知何時浮現出了另一股味道。 說是味道或許并不準確,更類似于氣息。 冷冽又遙遠,如同驟雨將落未落時凝在云層中細小的冰粒, 又如同一場驟急暴雨后留在地面殘留的冷寂的吐息,將枯黃落葉的最后一絲生命力也吞噬殆盡。 某種混沌造物于罅隙中睜開眼睛, 即便它安靜佇立著不做出任何動作, 也天然有著足以將其余生物吞噬的惡意, 沿著撕裂的皮囊流淌出來。 更別說此時其正處于一場暴怒中,這場怒火點燃得是如此瘋狂,看起來或許會將一切都燒成灰燼。 殷夜游幾乎失去了理智, 或者說人類的思維模式。 被本能支配了一陣子。 他既然答應了白牧星不擅自出來,原本并不打算輕易違背。 但艾瑞爾的接連接近白牧星的動作和失去理智下吐露出的那些飽含深意的話語,卻一點一點的,挑動著他原本就緊繃無比的神經。 他已經不是那個不通人事的異獸。 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如今早已經能順暢地運用和理解人類的語言。 從那些支離破碎的敘述中,隱約拼湊出了一些他不知道的過往。 因為體內蘊含著的能量是母神遺留在此的接近本源的存在, 足以和此間宇宙的規則抗衡,伊珈是一種能夠在時空亂流中穿梭的生物。 根據個體力量的區別,它們能夠抵達的時間跨度也有著區別。 作為王族他所在的這一支,甚至還有著將另外的個體送入時間逆流中的能力。 這和僅僅改變自己所處的時空是相差極大的兩個概念。 伊珈本身的身體就是有無數能量擬合出的形態,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和防御網, 足以讓它們在逆轉時空時引動的暴烈磁場中保全自己。 但能達到它們這種肉體強度的生物又有多少? 神的血脈并不是什么爛大街的存在。 恐怕連能與它們放在同一個量級上相比的都相當稀少。 若是將這些弱小的生物送進時間亂流,就不得不分出絕大部分能量去保全他們脆弱的靈魂不被磁場碾碎。 所以, 理論是這樣, 實際情況中它們極少會運用這種能力。 因為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普通伊珈一生能進行兩到三次自體時空跨越就已經很罕見。 時間與空間是最神秘的規則, 即使它們身上流淌著神的血脈, 也不能隨心所欲玩弄規則。 所有事物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五年前, 殷夜游——他當時還沒有這個人類的名字,甚至沒有人類的皮囊,依舊是一團能量的擬合物,彼時它第一次從混沌中擁有清晰的、屬于自己的意識,所感受到的第一個強烈的知覺就是疼痛。 無邊無際的疼痛,從它每一寸骨血中蔓延出來。 就如同人類嬰孩出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哭泣,所有生物在擁有了自主意識后,向這個世界學到的第一課大抵總是與痛苦息息相關。 如同生命的底色。 它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情況非常不對。 體內龐大的能量如同被一只大手瞬間抽空,力量失衡之下,它甚至無法維持身體的形態,每一個肢體都不斷崩解又重組。 銀色的血液從無數崩裂的表層中流出,他第一次有意識的“目睹”了自己血液的顏色,嗅聞到了那種冷寂的味道。它還扭頭撈起來一點嘗了嘗味兒,只是它不曾品嘗過其他食物,缺少對比,并沒能得出什么感想。 對于蒙昧初開的意識而言,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新奇。 沒能新奇多久。 它新生的理智就從傳承記憶中找到了答案。 它大概是進行了一次時空逆轉。 看力量消耗的程度,應該不僅僅是它自己進行了這次逆轉,更有可能,它將另一個生物也送回了時空亂流中。 不然不至于虛弱到這種幾乎令他嗅聞到死亡氣息的程度。 真奇怪,它怎么能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呢? 于是它就自然而然地猜想,那或許是個特別脆弱的生物吧,才讓它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 這樣想著。 它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核心中,有什么異物在微微發燙。 它于是刨開身體、翻來覆去地將其扒拉了出來——它在吞噬宇宙能量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吞噬能量附著的物質,所以它體內亂七八糟的東西非常多,包括但不限于一些文明的高科技產物、其他異獸的殘軀,以及幾顆星球的殘骸。 大部分生物都會對此消化不良,不過對伊珈而言,無論什么奇怪的東西,在它們體內待上一段時間都會化作純粹的能量。所以它們堪稱有些邋遢,遇到什么都會隨口吞下去。 但那次它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這樣好像太不講究了,就趁機將這些東西都清理了一遍。 它最終從微微發燙的地方取出了一張照片。 當然,當時的它對人類一無所知,并不知道這小小、輕薄的一片所代表的含義,它甚至連照片上的人類面孔都看不出所以然。 它只是在上面聞到了一股非常好聞的味道。 輕輕的籠罩住它的感知。 令它想起曾經路過的一場新星的誕生。 那其實是一場很漫長的過程。在兩個相伴而生的星球組成的雙星系統內,其中的一顆不斷試圖收集伴星逸散的恒星物質,像是試圖找尋到一個擁抱 但它不知道,它自身已經慢慢在這個過程中達到了某種臨界點。 過高的溫度點燃了吸引而來的恒星物質,引發了一場聚變。 一個擁抱最終演變成了一場災難式的爆炸,一場消亡。 那一瞬間產生了大量的光和熱量,強度甚至足以殺死許多強悍的宇宙生物。 那時候。 極度的明亮和純粹的白充斥了它的“視線”,這是在漆黑陰冷的宇宙中極少能看見的景色。 它吞吃完核爆產生的能量后,原本應該離開尋找下一個可以吞噬的目標,但當時卻莫名停留在了那里。 一直到光芒消散,見證了新的星球在舊爆炸產生的灰燼中孕育出生。 它才轉身離開。 就如同它此時此刻。 肉體奄奄一息、幾近死去,但它的核心深處卻有什么隨著這場肉體能量的消亡,嶄新而稚嫩的生長了出來。 一場新生。 后知后覺地,它結合自己忽然清晰起來的理智,明白了過來。 于是從那時開始,這只從前在星空中流浪了不知道多久的異獸就知道,一場屬于它的命運降臨了。 ——求偶期。 …… 因為力量損耗得太嚴重,它并不能記起時空逆轉前發生了什么。 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的情形,不然它何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價,將自己的命定伴侶送回過去的時光。 已經跟著伴侶在人類社會生活了有一陣的異族,已經對ao之間的事有了足夠的認知。 從艾瑞爾那些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讓它的怒火燃燒到了頂峰,腦子里有根弦啪一聲地崩斷,他還未曾來得及反應,身體就自動沖了出去。 冷冷的風吹過,卷起地上沾染了血跡的落葉,將血腥氣送的更遠。 頓了頓,白牧星微微皺眉,收回手。 自從殷夜游的身體發生了異變,他后額的一小塊地方就開始以一種極快的頻率微微跳動,如同其中藏了一根細小的針,不住提醒他危險的降臨。 直覺瘋狂地拉響警報。 此時,除了艾瑞爾的慘嚎之外,四周再沒有其他動靜。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