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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氛很是尷尬。
一片死寂。
好在張斐也只是表達自己的困惑,無意去就此問題繼續(xù)深究,因為這并不是此案的關(guān)鍵,他又繼續(xù)問道:“不知韓相公是何時介入此事的?”
“皇佑五年。”
韓琦回憶昔日崢嶸,他神情稍顯變化,只聽緩緩言道:“記得當時老夫是在并州擔任知州,有一回老夫奉命巡視代北邊界時,發(fā)現(xiàn)那塞下荒土,十分肥沃,但卻無我朝百姓在耕種。可眾所周知,邊境之地,尤其是土地肥沃的地域,那必是戰(zhàn)略要地,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會在邊境屯田駐兵,適逢那北民杜思榮等人又再度侵耕冷泉村、天池等地。”
張斐出聲打斷他的話,“可是原告陳旭、李敏他們口中的天池、冷泉村?”
“是的。”
“韓相公請繼續(xù)。”張斐笑著點點頭。
韓琦又繼續(xù)言道:“當時老夫是堅決抵制這些北民侵耕,于是派人將其驅(qū)趕走。”
“是嗎?”
張斐略顯驚訝道。
韓琦沒好氣道:“這小偷上你家偷東西,你不驅(qū)趕走,難不成還請他喝茶么?”
這一番話引得院外的百姓是頻頻點頭。
不得不說,韓琦在民間聲望是非常高的,是深受百姓愛戴,因為在治理方面,他的建議往往是一針見血,他提出的政策,也能夠緩解百姓所面臨的困難,所以他是深得民心。
“韓相公言之有理。”張斐笑著點點頭,又問道:“那當時北朝有何反應(yīng)?”
韓琦道:“北朝也立刻派了官員前來交涉,并且他們還揚言,如天池、冷泉村、橫嶺皆是屬于他們遼地。后來是老夫找到在大中祥符九年,北朝送于我朝的一道牒狀,而在這一道牒狀中,遼國方面自己都認定天池等地皆是屬于南界。
如此才迫使當?shù)乇泵袢繌奶斐亍M嶺、冷泉村等地撤出,后來我又命人再當?shù)匦拗阡伜蛪q壕,并且招募三千戶弓箭手在邊境開墾田地,以防止北民再度侵耕。”
張斐立刻問道:“此道牒狀可還存在?”
韓琦點點頭道:“在。為防止再起爭端,老夫在回樞密院任職后,便命人整理修訂邊界牒文冊,一份放于樞密院,一份放于大內(nèi)。如今樞密院那份正在沈天監(jiān)手里。”
從這一番話,也可以看出,公檢法在北宋成長不是沒有道理的,臣民都有這方面的意識,一定要保護好證據(jù),維護自己的權(quán)益。
張斐點點頭,“既然都已經(jīng)說明此問題,那此時的爭議又是因何而起?”
韓琦道:“雖然我方出示鐵證,但是北朝對此不予理會,而且因為當?shù)乇泵褚延胁簧伲麄冞€是覬覦我朝耕地,眼看我朝招募弓箭手前往耕種,他們對此非常不滿。所以在嘉佑年間,遼主曾與仁宗皇帝就河東地界又進行過一次交涉,當時仁宗皇帝拿出河東地界冊,據(jù)理以爭,但遼主一直未有回應(yīng)。
直到治平二年,當時先帝剛剛即位不久,北朝再度就河東地界發(fā)難,認為天池是屬于他們北朝。
先帝未免傷了兩國和氣,于是寫信給遼主,勸其珍惜盟約,避免兵戎相見。但北朝那邊依舊沒有回應(yīng)。”
張斐道:“聽完韓相公所言,遼國似乎就是要搶我朝領(lǐng)土,而并非是想跟我們講道理。”
韓琦稍稍遲疑片刻后,便點點頭道:“可以這么說,由于之前我朝采取的堅清壁野的戰(zhàn)略,導致空塞三十余年,北朝趁機引民入塞,放牧耕地,從而引發(fā)爭議。
但老夫與他們交涉數(shù)回,他們從未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證明那些土地是屬于他們的,可每當我方出示證據(jù),他們就不予回應(yīng),不過河東邊界的侵耕現(xiàn)象,也從未減少過。”
“我這里有一些地契,勞煩韓相公看一看,是否屬實?”
張斐說罷,一個副官便將幾份地契拿過去,交予韓琦。
韓琦瞇著眼,瞅了半天,然后點點頭道:“不錯,這都是至和二年,老夫命人發(fā)放給天池等地邊民的地契。”
張斐點頭道:“非常感謝韓相公能夠出庭作證,也讓本庭長清楚的知道,整件事的原貌。”
韓琦擺擺手道:“不謝,那些原告多半是老夫招募過去的,老夫理應(yīng)為他們作證。”
說罷,韓忠彥和老仆便攙扶著韓琦起身,慢悠悠地走了下去,坐在富弼和文彥博邊上。
富弼低聲道:“這小子又是在利用你啊!”
韓琦嘆道:“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只恨我已經(jīng)風燭殘年,要是與他一般年輕,又豈會這般被動。唉!”
文彥博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富弼、韓琦突然同時看來,文彥博下意識的抿了下唇,收斂幾分。
韓琦呵呵笑道:“寬夫,就屬伱開心了。”
文彥博面不改色道:“韓公何出此言,聽到此事的過程,哪能開心得起啊!”
韓琦、富弼相視一眼,又默默鄙視了文彥博一眼。
在此事上面,只有文彥博主張對遼強硬。
等到韓琦下去時,張斐拿起木槌一敲。
所有人仿佛在催眠中驚醒一般,又睜大雙眼看著張斐。
不是吧!
不會吧!
不要啊!
只聽張斐道:“今日庭審暫且到此,本庭長還要查證相關(guān)證據(jù),而且此案另一個重要證人,沈天監(jiān)還未回京,待沈天監(jiān)回京之后再審。”
就知道是這樣。
百姓們是一陣哀嚎
你.你就不能一次審完嗎?
而且,都已經(jīng)說得這么清楚,難道還不可以判決嗎?
要不是張斐,這指定罵了起來。
太坑了!
但張斐根本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離開了。
院里的老爺們,已經(jīng)敢篤定張斐的套路,就是要裹挾民意,迫使朝廷對遼國強硬。
這都已經(jīng)不用懷疑。
是,韓琦是過去式,此番談判的使臣是沈括,確實是一個重要的證人,但問題是沈括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河東的百姓都已經(jīng)抵達京城,他竟然還未回來,如今遼國都已經(jīng)出兵占領(lǐng)那些地方,他理應(yīng)回京復命,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啊!
不過這一點,他們還真是猜錯了,大庭長什么時候開審,還得看別人行程?
不可能呀!
真不是張斐故意讓沈括晚點回京,而是沈括奉王安石的命令,跑去河北視察軍器監(jiān)去了。
沒有辦法,誰讓沈括多才多藝。
可不管怎么樣,張斐這一招還是非常有效的。
因為上回開庭,張斐在最后是留了一個爭議點,也就是沒有確定那些土地就是屬于宋朝的。
要是真的存在爭議,甚至屬于遼國,那皇庭就不能輕易判他們勝訴,你不能拿著別人家的東西來索賠啊!
當時百姓埋怨的也不是底氣十足,到底他們也不清楚這里面發(fā)生的事,以往這種軍國大事,怎么可能在這種場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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