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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錨……”

    “升帆……”

    隨著水手訓練有素的口號和動作，鳥船緩緩地啟航。

    毛文龍和鄭海珠站在甲板上，與駐足石崖邊送行的顏思齊揮手告別。

    船駛離港灣時，會經過島上的鹽場，毛文龍?zhí)魍拢挥筛锌骸邦伄敿掖_實是半天云里拍巴掌——高手吶。這雞窩大的岱山島，曬出的鹽，只怕能抵得上復州衛(wèi)和金州衛(wèi)加起來的出產。”

    鄭海珠對大明各地的實情，正是求知若渴中，遂作了好奇之色問道：“為何？軍衛(wèi)屯堡丁壯甚多，且拿著朝廷餉銀，難道比不得這些老弱婦孺？”

    毛文龍冷哼一聲：“你以為朝廷和這岱山島似的，就一個山大王說了算？海邊諸衛(wèi)的煮鹽，遼陽山里的冶鐵，都要大筆的銀子募集丁口和修繕水利礦道。朝廷撥的糧餉，被層層盤剝，莫說是給鹽丁和炒鐵軍了，便是老子手下正兒八經要跟蒙古和女真韃子拼命的戰(zhàn)兵，也拿不到幾個銅子兒。”

    鄭海珠趁勢試探道：“那這一次，毛將軍提了銀子回遼東，可以弄個小礦試試？將軍不是就駐守于遼陽附近？”

    毛文龍擺手道：“本將可不敢碰鹽鐵，最多，若是買騾馬有剩下的，販些山貨，給兵娃子們發(fā)點壓歲錢。”

    忽又目光一變，擺出一副誠意屈尊、真誠道謝的姿態(tài)，對鄭海珠笑道：“鄭姑娘，你讓顏當家分給本將的好處，本將會記在心里。漂亮話兒咱們武人不興多說，回頭本將弄些上好的野參和貂皮，編個什么遠房親戚的名頭，送到松江，給你在韓家撐撐氣派。”

    鄭海珠趕緊欠身還禮，目光落在毛文龍袍子下擺顏色深淺不一的補丁上，心中忽地微微一酸。

    好歹是個軍事重鎮(zhèn)的守備，穿得還不如松江府豪紳家的下人。

    不論后世對這位遼東邊將如何評價，桀驁不馴也好，壟斷遼東一隅與朝鮮的貿易也罷，幾年后，他畢竟在極為艱苦的條件下，為大明王朝實實在在地抵御過外族入侵。

    而這幾日的接觸，各種細節(jié)，令鄭海珠真實地感受到，毛文龍身上的三分果決、兩分狡黠、一分質樸，以及時不時流露的御敵血氣，讓他至少像個及格的可交之人，自己若就此別過，未免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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