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官復(fù)原級-《大清疆臣?!?/h1>
然而,阮家之中這般安閑的時日,卻也終有結(jié)束的一天。就在這年十二月,嘉慶同意了翁方綱的致仕一事,而翁方綱之前的預(yù)言竟也意外成真,阮元果然補(bǔ)了他內(nèi)閣學(xué)士之缺,回到了二品要員之列。
這一日,阮元也帶著其余的《四庫未收書》前來養(yǎng)心殿中,主動將書獻(xiàn)與嘉慶。阮元在浙搜尋四庫未收之書十年,前后共計得書一百七十四部,自己也一一仿紀(jì)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之例,將其提要撰寫完畢。嘉慶見阮元獻(xiàn)書勤勉,自也大喜,當(dāng)即決定將這次阮元進(jìn)獻(xiàn)之書,也一并歸入《宛委別藏》之內(nèi)。
“阮元啊,這次你能為朝廷充實圖書,自也是大功一件了,這些書,朕就收在這養(yǎng)心殿里,嚴(yán)加看管。從此以后,這一百七十余部罕見古籍,也總是能夠留存百世了?!奔螒c看著阮元的獻(xiàn)書成果,也滿意的對他說道。
“皇上,這些古籍確是抄本不多,若是果然失傳,則臣身為讀書之人,亦自痛心,如今能得皇上諭旨,長存秘閣,臣自感念皇上恩德,如此尋書之事,乃臣應(yīng)盡之誼,臣不敢居功。”阮元也自謙辭道。
“好了,阮元,你有功也好,無功也罷,這幾日朕回想起來,當(dāng)年劉鳳誥一案,你當(dāng)是一時失察,并非有心徇隱。劉鳳誥連號之事,當(dāng)時就連陸言都不清楚,要你尋出他連號之弊,未免難為你了。這樣說來,朕當(dāng)時革除你官職,本就處罰重了,如今重新拔擢你為內(nèi)閣學(xué)士,亦是公允之舉,你可清楚了?”嘉慶也對阮元解釋道,這番言語,自然也是在提醒阮元,不得將進(jìn)獻(xiàn)書籍視為升遷捷徑。
“皇上,臣清楚了,皇上能夠記得臣舊日辛勞,對臣破格擢用,臣自當(dāng)實心任事,為皇上盡心竭力?!比钤?dāng)即答道。
“實心任事……阮元,朕相信你,可這天下軍機(jī)卿貳,督撫藩臬,能真正實心任事的,又有幾個呢?”不想嘉慶方聽阮元言畢,竟然長嘆了一聲,又對阮元道:“又或許,便是他們果然實心任事,有些事,也一樣辦不成啊。前幾日,江浙三名督撫將海運一事的上疏送到了朕這里,依他們之見,這海運何止是不可行,乃是大不可行之事啊。勒保、章煦、蔣攸铦三人,前后列舉海運不可行之見十二條……唉,就算其中一半都是湊數(shù)的,可另一半,朕不能不看?。科渲幸粭l便是,如今行海運,不能保證其必成,可另一方面,也不能僅因行了海運,便將漕運棄而不顧了???可這樣一來,朝廷漕運上的用度,一時減不下來,可海運又要增加新的用度。浙江尚有舊虧未補(bǔ),你也知道,而江蘇虧空之事,看來比浙江嚴(yán)重數(shù)倍不止,朕就算想要試行海運,又上哪里去尋這些錢來呢?其實你的想法朕也清楚,無論能不能成,這件事總要先試錯吧?可如今,朕連試錯的開支,都沒有???今年安徽又有水患,還要撥款賑災(zāi),黃河……”阮元自然清楚,上一年錢楷從廣西改任了安徽巡撫,這一年僅僅為了救災(zāi),便在安徽耗去大半心力,又聽到嘉慶之語,一時心中也是酸澀,不知海運一事應(yīng)該從何說起。
“黃河的事,你也該有所耳聞,這些年來,治河動輒耗去百萬開支,可河堤呢?卻是無年不決,所不同者,只在決堤嚴(yán)重與否。所以今年朕也不想再姑息了,遣了托津南下,清理河工賬目,朕也想看看,究竟是不是果然如他們所言,下面有些人克扣河工公帑,以至于修筑堤壩用銀,竟而不夠用了?可這一查,結(jié)果卻是兩年來賬目,全然不差,吳璥和徐端,確是把河工用銀用到了河防工事上,怎么……怎么還會有這些問題呢?”
“只是這樣一來,吳璥和徐端,花費公帑卻依然不能保黃河安瀾,那便是他們失職了,所以朕只好撤了他們的河督之職??伤瞬拍?,朕是清楚的啊,吳璥定立河工條例,朝中皆以為良法,徐端更是多年親赴河道視察,南河水道,他從來了然于胸,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治不得黃河嗎?”嘉慶說到這里,阮元看嘉慶時,竟也是一片黯淡神色,看來河工漕運之事,實在是給了他不小的打擊。
“皇上,河工之事,臣亦有所耳聞。”阮元看嘉慶如此神情,也只好勸慰嘉慶道:“黃河近年履決,其根本之患,在于南河泥沙淤積過甚,至河道日高,極易成災(zāi),而且相比于前朝靳輔治河之際,如今河道,已東行數(shù)百里,彼時河口,今日已成內(nèi)地,而今日河口,又無當(dāng)年堤壩,所以……”
“是啊,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嘉慶又感嘆道:“黃河淤積,其實吳璥是挑挖過的,可挖出的淤沙不過百分之一二,又能濟(jì)得甚事?河口之事,一直有人建議,將黃河河口改道,從馬港口入海??呻抟沧尠冽g查看過了,馬港口河道狹窄,若是貿(mào)然改道,只怕河患更重……唉,這河漕之事,真是進(jìn)也進(jìn)不得,退也退不得啊?!?
說到這里,嘉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對阮元道:“阮元,朕記得上次經(jīng)筵之時,你所講之一篇,便是《周易》之中‘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一句,朕記得沒錯吧?”
“回皇上,臣所講正是此章?!比钤匀徊桓业÷?。
“可如今朝廷弊病,根本在于天災(zāi)履起,百官因循,舊制之中,良法尚不能立,所以阮元,你覺得,眼下這大清,真的便是‘窮則變’的時候嗎?至于‘變則通,通則久’二句,原先朕也是信的,可回想漢之武帝征伐,終致海內(nèi)虛耗,唐之多立藩鎮(zhèn),而有安史之禍,宋之熙寧改制,竟成黨爭不止,明之萬歷輟朝,以至亡國無日,你說這變了,果然就能通嗎?通了,果然就能久嗎?”不想嘉慶之言,竟是處處針對這三句話:“阮元啊,這些年你未經(jīng)政事,或許有些事你還不知道吧。其實這兩年里,無論朝廷中的言官御史,還是民間士人,上疏言政的都不少,可是他們之言,又有多少是可行的?朕看著他們,雖有一二果然是為了朝廷天下著想,可十之七八,卻也不過是想著趁朕海運、河道二事未定之際,上疏妄言,借以取名罷了。他們總是說,這河漕舊制,多有積弊,所以將河漕舊制改了,就能保河漕安瀾,虧空漸補(bǔ)。哈哈,改了舊制,新制果然便是毫無弊病嗎?新制之弊,如今的河漕之上,還能承受得起嗎?你看前朝這些典故,妄改舊制,以至天下喪亂之事,難道還少嗎?若是不能尋出更加妥善之法,那朕看著,還不如先行舊制呢。阮元,這件事,你意下如何呢?”
阮元聽著嘉慶之言,心中也是一半無奈,一半驚懼,無奈的是,黃河、海運這些問題,自己確也只有一時之策,而無治本之法。驚懼的是,或許嘉慶對自己這樣說,也是希望自己言行謹(jǐn)慎,不準(zhǔn)他復(fù)官之后,多行冒進(jìn)之舉。
思忖之下,阮元也只好對嘉慶道:“回皇上,臣也以為,如今天災(zāi)頻繁,國庫虧空尚不能盡補(bǔ),河漕之事,亦無根治之法,不如先行延緩數(shù)年,待風(fēng)調(diào)雨順,民無災(zāi)禍之際,再做打算?!?
只是,那“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時日,卻也不知何時方能到來。
數(shù)日之后,嘉慶又將自己新著《守成論》公之于天下,其中言道:
夫成者,列圣所遺之成規(guī)也,守者,世世子孫守而不易也。蓋創(chuàng)業(yè)之君,繼前朝弊壞之余,開盛世興隆之業(yè),殫心竭慮,陳紀(jì)立綱,法意良美無不詳盡,后世子孫,當(dāng)謹(jǐn)循法則,以祖宗之心為心,以祖宗之政為政……歷觀漢唐宋元明,載之史冊,皆中葉之主,不思開創(chuàng)艱難,自作聰明,妄更成法,人君存心改革,即有貪功幸進(jìn)之臣從而慫恿,紛紜更易,多設(shè)科條,必至舊章全失,新法無成,家國板蕩,可不戒哉?……守成大旨,在于勤修欲廢之章程,莫為無益之新圖,成法不變不壞,履更履敝……亡國之君,皆由于不肯守成也,守成二字,所系至重,敬天法祖,勤政愛民,大本在是,豈淺鮮哉!
阮元看著這樣的一篇文章,一時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知作何言語。
這樣的嘉慶,還是自己最初所期望的嘉慶嗎?
可若不是這樣的嘉慶,他還能做得更好嗎?
不過,阮元的命運卻依然順?biāo)欤ゴ簛?,嘉慶十七年,阮元再補(bǔ)任工部右侍郎,管理錢法堂事務(wù)。就這樣,在因故革職兩年半之后,阮元終于官復(fù)原級,重新回到了正二品的位置。
可這時的阮元,卻也已經(jīng)四十九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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