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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奔東西-《大清疆臣。》

    嘉慶四年九月十五日,乾隆的安葬大禮正式在裕陵舉行。嘉慶親自率了文武百官,前往裕陵行最后的入陵大禮。嘉慶自入陵后,便即舉哀,親自扶了乾隆梓宮,進入地宮,目送乾隆靈柩安放于寶床之上。隨即于地宮之外,行奠酒禮。入得隆恩殿后,慶桂和董誥作為大學士,一同書寫了乾隆神主牌位,安放在寶座之上,嘉慶也率領百官再次拜過乾隆神主,乾隆大禮之事,這才成功完成。

    隨即,嘉慶與其他百官先行返京,阮元作為兼署的禮部侍郎,對于大禮后裕陵相關事宜,也需要進一步妥善安排。那彥成晉升了工部尚書,這時也留下監督裕陵工程,觀察是否有疏漏之處。如此二人又在裕陵停留了數日,這一日那彥成卻突然接到詔書,嘉慶要求他立刻返京,不得有誤。

    所以這日二人巡視過了裕陵,交待過陵寢官員其余事務之后,阮元便即向那彥成道別。但想起詔令緊急,也不禁問那彥成道:“東甫兄,京城那里究竟出了什么急事,竟要如此詔你迅速返京呢?”

    “伯元或許還不知道,這半年間,前線各部,一直收效甚微,是以皇上那里,不禁有些惱怒,又得知四川戰場那邊,勒保大人與明亮大人素來不和,經常誤了進軍時日。是以皇上震怒之下,吧勒保大人和明亮大人都免了職,押解回京等待審問貽誤戰機一事。這樣前線那邊,就又需要京中派人前往督戰了。皇上任命了我大爺去做成都將軍,我已是一品之身,是以督師之事,我也做得,正巧,我先前便有意前往前線建立功勛,這一次也算皇上圓了我的心愿吧。”

    阮元聽來,也不覺有些疑惑,問道:“東甫兄,小弟之前還聽聞,今年前線多有斬獲,多有賊人中要緊人物被朝廷擒斬。怎么半年下來,反而又陷入膠著了呢?”

    “說到底,還是朝廷這些兵士,長年不習戰陣,大多不愿吃苦耐勞,所以一直給敵人留下了空隙。”那彥成道:“看前線將軍的奏報,很多將領最不愿意的,便是接收京中派去的各部,與他們一并作戰。京中各部,大多習慣了安逸日子,既不愿臨陣殺敵,又不愿深入險境。這恰恰給了敵人機會,他們原本就擅長流竄作戰,眼下流竄的更頻繁了,今日在湖北,明日就到漢中了,而且總是往漢南那深山老林里去,讓朝廷官軍疲于奔命。這些京中各部也是在前線時間長了,都習慣了,反正追殺不得,也不至于被罷官免職,那還往山林里風餐露宿做什么?久而久之,這前線合圍之策,也就處處都是破綻了。”

    看看裕陵那巍峨的寶頂,那彥成似乎也頗為懷念過去的乾隆時代,道:“先前高宗皇帝主持戰事的時候,前線將士念著都是高宗皇帝拔擢,一時也各有畏懼之心,不敢造次。可皇上這一親政,許多前線將軍的私怨,也就漸漸顯現出來了。就比如明亮將軍,他本是大金川那一戰成名的宿將,可當時與他一道領兵的,是勒保的阿瑪溫福溫中堂。他比勒保大了一輩,眼下卻要平級論處,甚至許多合兵共進之事,要聽勒保差遣。這樣時間長了,他自然心中不平,辦起事來,也就消極了許多,最后耽誤的,還不是朝廷的大計啊。”

    “東甫,這樣說來,皇上差你去督軍,我看一樣有風險啊。你為官十年,一直在朝廷里掌文翰之事,如此去了前線,其他將軍只怕,也未必信服于你啊?”阮元聽著,也不禁有些擔憂。

    “我的事無妨的。”那彥成笑道:“眼下我大爺是成都將軍,阿哈是西安將軍,松筠大人做著陜甘總督,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啊?雖說大爺和阿哈論帶兵打仗,是略欠了些,但有了我出馬,我求他們把兵借給我就行了啊?到時候我也不愿與他們爭功,只把功勞與他們平分了便是。他們也不用出力,只要給我可用之人,就能坐享其成,想來他們沒理由不同意我啊?”

    想想恒瑞之事,也不禁苦笑道:“我阿哈的事,之前也與你說過,他從來與和珅有舊,這一點我想皇上也知道,所以皇上派我過去,也算是給阿哈留下最后一點面子了。阿哈現在,應該也在西安惶恐度日吧。我此番西去,就是準備在西安集結兵力,一舉南下漢南老林,尋找賊人主力決戰。論正面對壘,這些賊寇絕非我的對手,到時候阿哈欠朝廷的,我也就為他還清了。”

    “東甫,無論如何,你到了前線,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才是。這次戰亂已經持續了四年,敵人陣中或許也有些擅使陰謀詭計的狡詐之輩,也未可知。總之你也聽我一句話,前線作戰,不要為小利所誘,貿然分兵。一定要保持和其他各部的聯絡,尤其是南下林地作戰,更要小心孤軍深入。凡安營扎寨,最好選近水之處,老林之內,尤其要防范敵人火攻。還有……”阮元這樣聽著,也總是對那彥成不太放心。

    “好啦,伯元。兵法你看過,難道我沒看過?不打無準備之仗,這個我清楚的。”那彥成笑道:“其實川楚這一戰,能早些解決最好。若是繼續拖延不決,只怕朝廷到了明年后年,要面對兩線作戰之憂。眼下江浙尚能供著前線糧餉,可若是真的兩邊都有戰事,那就……”

    聽著那彥成之意,似乎江浙一帶,也有變成戰場的危險,阮元畢竟生在揚州,又在浙江為官三年,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想著那彥成所言,竟是何事。忽然,一件往事浮現在阮元腦海之中,阮元隨口問道:“東甫兄所言,竟是海寇不成?”

    “是啊,不過伯元是怎么……”那彥成聽了阮元之言,也愣了半晌,方才想起阮元也曾做過浙江學政,也笑道:“哈哈,原來是我忘了,或許伯元在浙江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耳聞了。不錯,正是海寇肆虐之事。這一年來,海警頻傳,閩浙粵三省海警次數,與去年相比,都要多了一倍不止。若是伯元在浙江便已經聽聞海寇之名,那到了今年,只會更加嚴重了。皇上這些日子,也開始詔令兩廣吉總制打造大船,以備海寇了,只是浙江目前壓力,卻是最大,一邊海寇時常侵擾,一邊府庫錢糧,還要撥出一部分支援湖廣前線……那海寇自也聰明,聽說今年也不再福建多加逗留,專往浙江溫臺二府大肆劫掠,如此前后失據的局勢。只怕到了明年,浙江會更難辦啊。”

    “東甫兄,這些年閩粵各省招安海寇之事,我也聽聞了不少,可為什么這海寇不禁沒有減少,卻是比三年前還要多了數倍呢?”阮元問道。

    “我聽聞是因安南國中戰亂之故。”那彥成道:“乾隆五十五年,安南阮光平入京朝覲高宗皇帝,受了安南國王的冊封。這件事你該有印象吧?”阮元點了點頭,其實前來北京的安南使者并非阮光平,這一點那彥成竟也不知。

    “只是那之后不過三年,阮光平便即去世了。”那彥成道:“安南國中,本有南北二國,這阮光平是南面廣南國西山邑人,后來舉兵造反,滅了原本的南北二國,使安南一統。可原本的廣南國主名叫阮福映,尚在人世,是以俗稱阮福映為舊阮,阮光平為新阮。這新阮一系,原本占盡優勢,誰知阮光平一死,新阮新主昏弱,朝政迅速腐敗,舊阮又卷土重來。而且,舊阮似乎與西洋人也多有往來,從西洋購置了許多槍炮軍械,這一年大舉反攻新阮,已漸漸占了上風。可新阮也不甘失利,于是近一年來,新阮開始與海寇聯手,準備海陸并進回擊舊阮。既然要與海寇聯手,那自然也要與海寇分利了。結果海寇不禁補充了大量人手,還一邊與舊阮那里走私,得了軍械之利,現下更為囂張了。皇上也曾一度下詔,要眼下的新阮國王約束臣民,不得參與海寇之事,可新阮自顧不暇,又哪里管得了那些?最后受苦受罪的,反而成了我們沿海的百姓了。”

    其實那彥成說的也不全,早在乾隆末年,舊阮的國王阮福映便已借流亡暹羅之機,與法國獲得了聯系,乾隆五十二年,在法國傳教士百多祿的幫助下,阮福映與當時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結盟,約定法國提供武器、練兵方面的幫助,讓阮福映北上復國。雖然幾年之后,法國大革命爆發,路易十六身首異處,阮福映失去了法國國家層面的援助,但不少忠于法國王室的海軍軍官,卻愿意同阮福映一道繼續對抗新阮,并帶來了不少槍炮軍艦,讓阮福映得以大量仿制。一時阮福映所部,竟然脫胎換骨,在戰斗力上完全壓過了新阮。又兼阮光平此時去世,其子阮光纘年幼無能,新阮更不是舊阮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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