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前世》 第一章 盧四象-《狼煙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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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盧四象
鄧長江本是宣府游擊盧勇手下的一個小把總。
關(guān)盛云是陜西延安府人,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窮秀才,做教書先生糊口。說是教書,其實就是各村稍微富裕些的人家你半吊他八百的湊幾吊銅錢,請人教娃在農(nóng)閑時識幾個字——是的,就是識字而已,科考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在那個年代,教育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五六歲的娃便開始割豬草、撿柴禾,能幫大人做不少事;十來歲便可以下地當(dāng)大半個勞動力使了。收成好的年景,頓頓吃干即是小康人家,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是一個美麗的神話——餓著肚子的田舍郎心里只會想著吃口囊,絕不會白日夢什么天子堂。
如果風(fēng)調(diào)雨順再加上幾代人勤儉持家沒出敗家子沒惹什么官司麻煩,一個正常家族,需要整整三、四代人,才能改換門庭:第一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錢多少讓娃識些字、第二代再省吃儉用積攢下幾十畝田產(chǎn)、第三代繼續(xù)努力,整個家族能夠擁有幾百畝家業(yè),然后合家族之力,請些好先生教全族的娃娃們,爭取讓其中一兩個能考上秀才公,最后,讓第四代家族中最聰明的那個娃全脫產(chǎn),整個家族供他一個人一心一意讀書,如果能過了鄉(xiāng)試中了舉人——從此,這個家族便實現(xiàn)魚躍龍門,進入縉紳階層。
有錢的大戶人家,不會找落第秀才做西席。連年大旱,飯都吃不飽,尋常人家誰還有閑錢請先生教娃識字?于是關(guān)秀才連餓帶病的,不久便死掉了。關(guān)盛云十幾歲,葬了父親后逃災(zāi)出來,一路乞討流浪,到了宣府,餓得實在走投無路,插個草標(biāo)賣自己。偶遇盧勇,見這小叫花子居然識字,嘖嘖稱奇,收做小廝家丁。
游擊官職不大,能貪的銀子不多,養(yǎng)得起三四個家丁就很不錯了。家丁要改姓,盧勇是個粗人,便讓師爺給起名字。師爺按照太極兩儀四象八卦排下來,于是,關(guān)盛云便成了盧四象。
今天的大多數(shù)人對“家丁”這個詞有誤解,要么覺得所謂“家丁”就是歪瓜裂棗的狗腿子,要么就是給主家打雜的使喚傭人——這是被傻缺的影視劇帶歪了。
其實都不對。
那時候,所謂“家丁”,跟“下人”有很大區(qū)別。幫傭的下人,有長工也有短工,當(dāng)然,也有時間太久雙方產(chǎn)生情感以后跟一輩子的,但,下人不用改姓,永遠(yuǎn)算“外人”、家丁則要改姓,算“自己人”——可以理解成“這個‘家’里地位低一些的‘自己人’”。不僅吃喝拉撒零錢花費啥的你不用操心,連娶媳婦養(yǎng)老乃至死了安葬,一切都由家主負(fù)責(zé)包了。這種情形下,家丁自然會對主家有極高的忠誠度,哪怕是賣命都在所不惜:主家會記著這份情義,此后一家老小的照顧不必說,孩子甚至可能會跟府里的少爺一起讀書成長。
是家人就能吃飽飯,盧四象的個頭和力氣蹭蹭的長,短短幾年,便成了個高出常人半個頭的壯小伙子(明朝人平均身高一米六左右)。盧家除了師爺,就屬他認(rèn)字最多,所以盧勇也格外偏愛,手把手教他武藝,后來索性又給他入了軍籍,做了自己的親衛(wèi),再到后來,干脆認(rèn)了義子。如果沒有后來的慘禍,關(guān)盛云很可能最后能混到個千總,或者游擊,在邊關(guān)終老。
那些年雖然明里暗里開了馬市,蒙古族同胞可以用騾馬牛羊換一些布匹糧食鹽巴鐵器啥的,但邊關(guān)一直說不上有多太平:大動干戈倒沒有,雙方三五成群的騷擾時而有之每每不絕。不過對此,無論是這邊的朝廷還是那邊的部落汗王爺,也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以當(dāng)時的通訊和交通條件,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可能管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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