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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留意到老者脖子上戴著一條紅繩，隱約可以看到一塊赤紅的玉在衣服里面，不由得“咦”了一聲，道：“那是熾火玉嗎？你不是說只有一塊……”

    卓拉連忙起身擋住了他的視線，警惕道：“爺爺體弱，這塊玉是用來續命的，萬萬不能離身！”

    見她神色緊張，凌寧道：“原來如此，我也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好啦好啦，快出去吃你的飯吧！”卓拉不由分說將他推了出去。

    夜晚，他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如果想離開這里，只有奪得熾火玉一條路。卓拉爺爺的熾火玉自然是不能動，那卓拉自己的呢？但沒有卓拉的引路，自己一個人能否找到山神廟？卓拉是否又隱藏了什么沒對他說？未知的東西實在太多，或許只有讓卓拉心甘情愿地帶自己一起上山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偏偏這是沒辦法做到的，除非……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他的腦海里，如果她的爺爺死了，那么卓拉不就可以帶他上山了？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否決了，卓拉怎么說也救了自己，怎么可以盼望著她的爺爺去世呢？但不這樣的話，就需要盡快找到其他方式離開，難不成真的要一輩子呆在這里嗎？

    翌日，在凌寧的再三懇求下，卓拉同意帶他去外面探路。因為沒有熾火玉，凌寧走的比卓拉慢上許多，在她的引導下，這次終于上了山。山道比他想象的還難以攀登，他的手指幾乎被凍的發木，根本使不上力氣，最終失敗而歸。唯一的不同是這次他沒有因為嚴寒而昏厥，這也多虧了有卓拉這位經驗豐富的向導在。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任何用處，距離山神廟還有很長一段路程，他只能望峰興嘆。

    回到小屋中他的手腳已經凍得發紫，卓拉端來一盆溫水讓他泡腳，又拿來暖爐讓他暖手，良久后才有了血色。他的手腳上起了凍瘡，雖然抹了藥，但明天只怕無法再出去，只能休息以免加重病情。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但也無計可施，只能空著急。

    晚上，兩人圍坐在火爐旁，看著跳動的爐火，聽著木柴燃燒所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卓拉見他眉頭緊鎖，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呢？”

    凌寧正在低頭苦思對策，聽她這么問，微微反應了一會兒，才道：“外面嗎？嗯……我想想，或許四季的變化和這里差別不大，但卻廣闊了很多，有高山、有平原、有沙漠、有草原，還有無邊無際的海洋……有很多很多我從沒去過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比起這里，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也更加殘酷。”

    “是嗎？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人了……我是說除了爺爺以外。如果爺爺他……我想這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了。”卓拉的聲音中透露著濃濃的黯然。

    “一個人的世界嗎？那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

    “我……我當然想，只是不知道怎么出去。”

    “或許出口就在山神廟，你的那些族人們或許也是從那里離開的。”

    “或許是，可惜，熾火玉只有兩塊……”

    “我一直在想，暴風雪停了咱們仍然有機會出去。我不信這個小天地能困住咱們，如果找不到出口，那一定說明這里還有我們未知的東西。”

    “你想等暴風雪停了再走？你不怕一直困在這里嗎？你不想要軒轅劍了嗎？據我所知，每一個外來人都爭先恐后的想要離開這里，去尋找他們夢寐以求的神器。”

    “嗯……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我也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至于軒轅劍，我當然也想擁有它，但……但我真的可以擁有嗎？千年來它都沒選出一個主人，這次就能選出來嗎？說不準又是一場空而已。”

    “吶……”卓拉盯著他的臉，認真地道：“如果你真的得到它，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嗯……”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這倒讓他陷入了思索。

    如果得到軒轅劍，那就意味著獲得了凡塵大陸絕對的控制權。那時候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鏟除劍凌宗為自己的父親報仇，也可以和芊媚兒雙宿雙飛，還可以調動整個凡塵大陸所有的資源供自己修行。相信很快他就可以打造出人間界的最頂尖兒勢力……但這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嗎？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深淵中尸山血海的場景，想起為了孩子堅強求生的那名孕婦，想起了渴望給趙國的百姓帶來真正幸福的秦非，還有認真幫助自己的哥哥實現夢想的秦希……

    他突然意識到成為軒轅劍的主人需要承擔的責任比他想象中多得多，也重的多。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難道他能眼睜睜地看著凡塵大陸上的億萬生靈為了他的私欲付出一切嗎？他要帶領凡塵大陸走向何方？是光明的大道還是無盡的地獄？如果他飛升了，那么凡塵大陸是否就會失去軒轅劍陣的庇護，億萬生靈是否會淪為修士們的奴役？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沒有答案，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在得到軒轅劍之后能否還能這樣“清醒”地思考問題。

    “你在想什么？為什么不說話？”

    凌寧搖了搖頭，努力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從腦海中清除，這些對他來說太遙遠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得到軒轅劍之后要做什么……但現在的我想為凡塵大陸帶來真正的安寧，不想再讓這么多人死掉了……或許你不知道，每一次軒轅秘境開啟，外面都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會有億萬凡人失去生命。”

    “怎么？你同情他們？這倒是很稀奇，很少有修士會站在凡人的角度想問題。”

    “我會同情凡人大概跟……”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大概跟我的父親有關吧。”

    “你的父親？”

    “是啊。他已經離世了，為了救我。”

    “可以跟我說說他嗎？”

    凌寧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老實說，我一直在故意回避，不想讓自己想起他……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相信他是真的離開了。我早應該為他報仇，但……但卻一直不想重新踏入劍凌宗，我怕自己會想起他……我……我大概是父親撿來的孩子，從小就在劍凌宗長大，那里有我的太多回憶。記得山下的宛城，小時候過年，父親總是帶我到城里玩耍，我們坐在閣樓上聽著戲曲，看樓下來來往往喜氣洋洋的人，總覺得自己也會情不自禁地開心起來。父親說這便是‘人間煙火氣’，呵呵，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臉上的表情……”

    說到這里他閉上眼睛，眼角有些濕潤了。離開劍凌宗之后，他很少有像今天這樣回憶自己和父親在一起的點滴，他不敢回憶，或許在內心深處他還是難以接受自己父親的離世，那就像是一場夢。

    回憶這東西像是一個閘門，一旦打開便會波濤洶涌地朝他涌來，一時悲傷竟難以自抑。他將臉埋進衣袖，淚水已經開始止不住地流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

    “不，并不是管你的事。我只是……我只是真的……真的太想他了。除了他以外，我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親人。軒轅劍……我不想要軒轅劍，我只是想要父親活著……”

    此刻凌寧不再堅強，他似乎變成了一個說著氣話的孩子。卓拉不再說話，而是溫柔地拍拍他的后背。哭了一陣，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抱歉，我……我失態了。”他擦干眼角的淚痕，“軒轅劍，它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力量這種東西大概是用來守護重要的東西，越是強大的力量大概也就意味著要守護的東西越多。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我所想守護的東西也只有我親近的朋友而已……”

    卓拉靜靜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小寧，你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強大的人，能認識你真的太好了……”

    “是嗎？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

    或許是因為哭累了，疲憊席卷而來，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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