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以德者王、以力者霸-《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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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與此同時,這座城池之中卻又在不斷上演著國主、世家和宗門之間的明爭暗斗乃至殘酷傾軋,給少年眼前的人道盛景蒙上了一層殷紅血色。
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一直被齊敬之壓在心底,仿佛塊壘、難以消除。
直到他親眼見證了李神弦的那一箭。
那一箭將不可一世的左藥師射落馬下,也將少年心底的深重憂慮一擊而碎。
齊敬之仰頭看向那面兀自迎風招展的委蛇旗,眸光漸趨幽深。
旗上那尊名為“委蛇”的古老神祇曾被記錄在驪山廣野吟唱的上古歌謠里,如今則被繪制在福崖寺進獻的神異旗幟上,更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大齊鉤陳院的上空。
“國主和君上為何如此看重這面委蛇旗?”
少年心里才冒出這個疑問,耳畔忽就有個聲音答道:“昔年桓王駕馭雷車、出外田獵,見委蛇升起于天齊淵大澤之中,其大如轂、其長若轅,紫衣而朱冠、雙首而蛇身。”
“委蛇聞桓王雷車之聲,捧首而立、聲傳四野:齊王見我,當霸天齊之國!”
“正所謂,以德者王、以力者霸……如果說騶吾幡代表仁恕不殺之王道,那么委蛇旗便承載了重威尚殺之霸道!”
聞聽此言,齊敬之登時恍然而悟:“道不同不相為謀,難怪騶吾幡和委蛇旗如此針鋒相對,竟然真的是道途之爭!”
他左右看了看,見李神弦等人似乎都沒聽見那個神秘的聲音,當即抱拳四顧:“騶吾軍營尉齊敬之,敢問尊駕何人?”
下一刻,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一個宏大而高遠的聲音:“本座乃鉤陳院長史壽跋,騶吾軍都督府營尉齊敬之速來壽宮見我,其余諸軍有意入騶吾軍者,可稍后往齊敬之帳前聽命。”
壽跋的聲音頓了頓,再開口時便多了幾分肅殺:“繡嶺虎騎統領左藥師,言語無狀、欺凌袍澤,辱人血脈宗族,自往桓王臺下領軍棍二十,以彰軍法!”
聞聽此言,李神弦大嘴一咧,才要放聲大笑,就聽那聲音又接著道:“巴州弓弩手統領李神弦,自甘墮落、目無尊長,心懷詭詐、毆傷同僚,同領軍棍二十,以儆效尤!”
“啊?”李神弦登時傻眼,簡直欲哭無淚。
齊敬之呵呵一笑,很是同情地拍了拍這巴州漢子的肩膀,繼而縱身躍上了斑奴脊背。
于是,在聽到動靜紛紛冒頭的各地軍漢圍觀之下,騶吾軍少年營尉一騎當先,身后跟著趾高氣揚的巴州弓弩手和垂頭喪氣的繡嶺虎騎。
弓弩手們簇擁著臊眉耷眼的李神弦,繡嶺虎騎們攙扶著羞憤欲死的左藥師,后者看上去尤為凄慘,頭發焦枯散亂不說,胡須和眉毛更是被燒得一根不剩。
這哥倆偶爾眼神交錯,那真叫一個眸光如刀、仇深似海。
齊敬之仰頭看去,只見桓王臺歷經風雨滄桑,早已洗盡鉛華,看上去就是一座灰蒙蒙的石頭高臺,除了高聳入云、巍峨如山,似乎再沒什么值得稱道之處。
又長又寬的石階一路通向高臺之頂的宏大殿宇,密密麻麻、難辨數目,恍若登天之路。
眾目睽睽之下,軍棍著肉聲中,李神弦和左藥師緊咬牙關、一聲不吭,齊敬之則是獨自邁步登臺。
沒成想才走上兩級石臺,冷不防一股無形力道迎面襲來,將一腳蹬地、一腳懸空的少年推落回了階前。
所幸離地面很近,頭一次亮相的少年營尉沒有太過出乖露丑。
齊敬之回頭看向巴州弓弩手們,見這些家伙有半數正圍著李神弦,嚴防負責行刑的繡嶺虎騎下黑手,剩下一半則聚攏在左藥師身旁,給同樣負責打軍棍的巴州弟兄助威,以至于根本沒人記得要提醒自家營尉一聲。
繡嶺虎騎們顯然也在做同樣的事,雙方士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乍一看很是親密無間。
齊敬之無奈搖頭,不想再搭理這些不靠譜的混賬東西。
“哈哈哈哈!”
看見他的舉動和神情,原本沉默圍觀的軍漢們驟然爆發出幸災樂禍的哄笑:“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營尉也不行啊,不會又是哪個世家塞進來的樣子貨吧?”
“嘿嘿,人家可是國姓,咱們這些只剩下一條賤命的破落戶哪里能比?”
“國姓?左藥師不也是什么宗室左公子之后?眼下還不是被扒了褲子打屁股?”
“非也非也,大伙兒睜大了眼睛仔細瞧,那左藥師的屁股可是比李神弦的白多了,這就是宗室貴種的底蘊吶!”
這幾句話就好似捅了馬蜂窩,哄笑聲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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