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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清脆悅耳的敲擊聲緊跟著響起，黃黑色的煙云自虎煞碧玉磬中噴涌而出，又在磬錘的指引下擴散開來，附著到了屋頂、地板和四面墻壁上。

    頃刻間，歇馬棧大堂的樓板、地板和各處門窗皆被虎煞煙云封死，更有兩具虎耗鬼尸和十幾只肉翅飛虎時隱時現(xiàn)、虎視眈眈。

    虎煞碧玉磬的威力如何且不提，只這賣相就足夠唬人了，滿堂精怪為其聲勢所懾，沒有一個輕舉妄動，生恐自己成了被拿來立威的倒霉蛋。

    高天丈人被齊敬之抓了現(xiàn)行，便少了許多顧忌，當即冷笑出聲：“敢問鹿營尉，我等同道手上有沒有沾染過無辜人族之血，該當如何評判？若是任由鹿營尉憑心而斷、一言而決，豈不是你看誰不順眼，誰就要性命不保？”

    它這幾句話明顯有煽動之意，齊敬之卻是早有準備，當即朗笑一聲：“諸位可曾聽說過明鏡高懸？”

    與此同時，他腦后立時有一輪明月飛出，懸于半空、綻放清暉。

    只聽這位鉤陳院營尉輕咳一聲，悠然說道：“此乃我鉤陳院的照妖鑒罪寶鏡，還請諸位依次從這面寶鏡下走過，若有妖邪曾經(jīng)作惡殺人，只需被鏡光一照，立時無所遁形，繼而被寶鏡生吞活剝，死得慘不可言！至于無罪業(yè)在身者，自可安然無恙！”

    此言一出，大堂中頓時群情聳動。

    這些精怪并不認得伴生器靈，也不大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物，奈何聽齊敬之言之鑿鑿，一時間俱是驚疑不定。

    就連驪山廣野都忍不住扭頭看向齊敬之，一雙圓眼里滿是驚訝和探究之意，那神情就好似在問：“真的假的？”

    隔著靈官面具，齊敬之朝這個圓滾滾的少年眨了眨眼，回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你猜！”

    見狀，驪山廣野忍不住撇了撇嘴，自覺已經(jīng)看穿了這位便宜世兄的用意。

    無論那面懸在半空的寶鏡有沒有鑒察罪業(yè)的奇能，那些個作惡多端、心懷詭詐之輩都是不敢貿(mào)然以身試鏡的，而且多半還會在驚懼之下露出馬腳，正好被鉤陳院營尉一網(wǎng)打盡。

    “這不就是張網(wǎng)以待、垂鉤而釣么？”

    驪山廣野眸光閃爍、腹誹不迭，就差把“人心險惡”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齊敬之則是環(huán)顧堂中，將一眾精怪的神情變化盡數(shù)收入眼簾，默默在心里做了一個大致的甄別。

    旋即，他盯住高天丈人，肅然說道：“此鏡最是公正靈驗，若是不曾作過惡，即便身上有冤煞之氣糾纏，只要通過了鏡光鑒察，我也只當它無罪。反之，若是有誰不肯上前，那自然是心里有鬼，甘愿認罪伏法了！”

    事到如今，任誰瞧見虎煞碧玉磬和天地玄鑒，瞧見道城隍不敢還口的畏縮之態(tài)，便該知曉這位鹿營尉不是個好相與的了。

    精怪們紛紛看向高天丈人，好奇它會如何應(yīng)對，就連先前叫囂得最歡的豎眼婆也瞪起一雙怪眼，目光在高天丈人和天地玄鑒之間游移不定。

    高天丈人的四張面孔明顯沒有先前轉(zhuǎn)得快了，它原本存著煽動堂中精怪的心思，熟料竟被齊敬之三言兩語輕松化解，更隱隱被一眾精怪頂在了最前頭。

    只見它略一沉吟，忽地身軀一轉(zhuǎn)、橫移數(shù)步，頎長手臂飛快一撈，將那件濕漉漉直往下淌水的毛領(lǐng)大褂拎了起來。

    在四件亡人衣中，這件毛領(lǐng)大褂看上去最是高大沉重，猝不及防之下立刻瘋狂掙扎起來，力氣之大險些讓高天丈人脫手，泛黑發(fā)臭的污水隨之到處飛濺。

    高天丈人毫不猶豫地加上了另一條胳膊，勉強壓制住毛領(lǐng)大褂的反抗，同時奮力跨步甩臂，不由分說就將其扔向了堂中那輪明月。

    眾目睽睽之下，天地玄鑒的光華陡然而盛，當空輕輕一晃，輕易就將毛領(lǐng)大褂吞了進去，不見絲毫勉強。

    直到此時，另外三件亡人衣方才驚惶站起，只是它們并未出手阻攔，反而擠作一堆，遠遠避開高天丈人，生怕步了毛領(lǐng)大褂那個倒霉蛋的后塵。

    靜待了片刻，天地玄鑒始終高懸不動。

    眼見毛領(lǐng)大褂是絕無可能脫困而出了，高天丈人這才跟個沒事人似的嘆息一聲：“據(jù)我所知，水褂鬼最是喜歡待在水底，一旦有落單之人靠近就會顯出身形，待得那人下水打撈，則借機將其捆作一團，拖在水底生生溺斃，只為吞下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活氣。”

    金瓶孩兒亦是搖頭：“我此前在各處山澗中漂流，也曾和它打過幾次照面，卻不知它這般兇殘，如此倒行逆施、戕害無辜，合該有此一報！”

    它伸手指了指自己：“不瞞鹿營尉說，我自幼得阿母教誨，從不輕易殺人，唯獨巴丘山中曾有一伙山賊，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禍害得我那些鄉(xiāng)鄰苦不堪言。待得我修成了手段，便將那伙山賊盡數(shù)殺了，這應(yīng)當不算是害死無辜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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