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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呂布與張遼站在并州軍的立場上，輕飄飄地說幾句西涼人如何不習(xí)教練，他們都是令人膽寒的一支軍隊。

    既無道義，又不畏死。

    這是一頭野獸，應(yīng)當(dāng)小心安撫，待其為朝廷的金帛封賞所賄，徹底歸順后，才能春風(fēng)細雨，將這支西涼軍慢慢分化掉。

    呂布設(shè)身處地的想了一想，如果他是李郭，他會如何……

    “奉先不必憂慮，”王允將一封公文寫完之后，將筆置于一旁，“天下豈有敢與朝廷抗衡者？此等國賊，天下共討之，天下共誅之！”

    未干的墨跡與這位老人的身姿一般，剛勁而有力，帶著絕不屈服的傲氣，明晃晃地落在呂布眼中，讓他忽然為自己之前的選擇恍惚了一瞬。

    “天下”到底是什么東西？“天下”又有多少兵馬？就算“天下”真是有公義的，待這份“公義”變成兵馬，來到長安城下勤王救駕時，這座大漢舊都又成了什么樣子？

    “司徒當(dāng)真不愿下赦書嗎？”他最后一次試探著開口。

    王允冷笑了起來，“以他們犯下的罪行而論，我若下赦書，恐怕他們更會生疑，不如令他們回到長安來請罪受罰，到時為了安撫西涼人，朝廷自然會留他們不死。”

    不，這不對。呂布想，如果換做是他，他根本不會手握數(shù)萬兵馬時心甘情愿來長安受罰。

    也許李傕郭汜軍中當(dāng)有一個口才極佳，心中又有公道正義之人將這番道理講給李郭等人聽，令他們至長安請罪，又或者各自散去。此人不僅要熟悉軍旅之事，還要出身世家，有良、平之才。若當(dāng)真如此，則呂布也會不吝贊嘆一句，天命果在大漢，關(guān)中數(shù)十萬黎民，以及長安城的公卿百姓，皆感此人活命之恩！

    ……但當(dāng)真會有這樣一位說客嗎？

    李傕的軍帳里的確來了一位說客，四十余歲出頭，高冠博帶，氣度脫俗，與李傕郭汜那等粗魯武夫大相徑庭，甚至連幾名美姬見了，都不由得心生好感。

    尤其是陪在他身邊的那一位，原本亦是陳留某世家之女，被掠來后一路擔(dān)驚受怕，而今坐在他的身旁，見他神情莊重，風(fēng)度典雅，薄唇偶爾沾一沾酒爵便放下，最關(guān)鍵的是從未輕薄待她，簡直令女郎感激涕零，心頭亦如小鹿亂撞。

    哪怕這位文士年齡略大一點，也完全不是什么問題，她坐在他身邊不過一小會兒，便在心里這樣迫切地祈求著，想要這位大人帶她離營，哪怕是作一姬妾亦可。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她身上，連余光都未曾分她半個。

    “兩位將軍，而今欲何為？”

    郭汜喝了一口酒，忽然便落了淚，“是我無能，不能為董公報仇。”

    于是帳中陷入了一瞬的寂靜，片刻之后，郭汜才重新開口，“而今朝廷既不肯赦免，只有令軍士各自散去，我等自帶家眷回涼州老家。”

    文士輕輕地看了一眼郭汜，無聲地笑了。

    “文和為何發(fā)笑？”

    文士并未回答郭汜，而是看向了李傕，“現(xiàn)在長安城中傳來消息，朝廷欲盡誅涼州人，二位將軍可知？”

    后者沉默了許久，“我等豈能與朝廷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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