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 回歸序曲(下)-《冷香盈袖》
座上的主母不由得皺起眉,不待發(fā)作,王媽媽早已領會,管家婆子手上好生大的力氣,似牢中行刑的鐵蒲扇,左右開弓,余老八兩邊臉立刻高高腫起,膝蓋一彎,如同軟腳蝦,和阿施雙雙癱倒在地面。
“主家在上,豈容你這狗奴才放肆!”王媽媽瞪起眼睛,率先沖著余老八呵斥,阿施蜷縮著身子,像極了人家屋檐下常見的成串曬干茄子條,面色也開始發(fā)青發(fā)紫——其實余老八犟著脾氣,硬是水米未進,餓了整日,不曾有什么真切力氣,她又做慣了粗活兒,捱下一腳并無大礙。可是要她一個丫鬟如何呢?主母向來慈善心腸,興許瞧見她可憐,動了惻隱,趕走余老八之外,還會特許她留在府上,安心生下孩兒。
趁著堂上混亂,抬頭看去,阿施卻分明望到,菀青夫人眉目間除去一閃而過的不耐,竟再也無半分波瀾,仿佛置身事外,只來走個過場罷了。兩相比較,反而是余老八頭腦更清醒,深知無論對錯,他們二人都在將軍府留不得了,索性將怨氣一股腦發(fā)泄殆盡,來日或遠走他鄉(xiāng),或流落街頭,都不能叫眼下落個活王八的罵名。
將軍征戰(zhàn)久了,難得新年里合家團聚,還要聽滿耳朵的荒唐事。他無意責怪發(fā)妻管束不嚴,不如說他更覺得荒唐,照說阿施是個買來的奴婢,余老八雖在西北也無親眷依傍,可這些年是攢下了家底的,自己的母親當初促成一段姻緣,安知福報還沒顯山露水,轉臉就成了相看兩厭。
“閉上嘴,嚷嚷給誰聽?再不安靜,就堵了你的嘴。”下頭的婆子們已經扶起阿施,仔細查驗過無大礙,冷冰冰遞個眼神,警告她少做作矯情,若不然,轉眼就得是死路一條。
不怪菀青手下的媽媽心硬,她是伯爵府的女兒,有位身份顯赫的姑祖,和家財萬貫的正室生母,再慈軟的肚腸也裝著整治后宅的好手腕。廳門大敞,外面陽光正好,有風斷續(xù)吹過,攜卷枝頭殘余的碎雪,零零星星飄進堂上,不偏不倚落在阿施額頭幾顆,倒足夠叫她清醒三分。
“老爺……夫人!饒了奴……”
“呸!你也有臉說話!”
阿施又要下跪,搖尾乞憐,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被她那丈夫打斷,跳腳喝罵她不守婦道,不知廉恥。于是管家婆子嚇唬阿施用的那套,先落實在了余老八身上,不知哪兒扯來的抹布擰作團,結結實實堵住下人的嘴,手腳也用麻繩一并捆了,免得拉拉扯扯,礙到主家眼睛。
往來的雜役并不少,按部就班做著活兒,或許有人覺著,今日多少要鬧出點動靜,可壯著膽子路過五六回,入目入耳也只有余老八一個人在扮跳梁小丑,偶爾伴隨著阿施刻意的哭聲。菀青夫人已經乏了,抬抬下頜,親自發(fā)問阿施,要她有話直說。
“事已至此,你們的夫妻恩義是到頭了,阿施,我且問你,為何要做出這般丑事?可是你二人之間,出了什么嫌隙?”
余老八急躁起來,喉嚨間嗚嗚發(fā)出幾聲抗議,顯然要為自己辯白,他為人雖粗鄙,卻從未對阿施行打罵,此時生怕被這婦人反咬一口。久不出聲的將軍聽得厭煩,只是身邊夫人還穩(wěn)如泰山,他這位一家之主也不好拂袖而去了。
雪花很快融化,濕漉漉黏膩膩粘在婢女額頭,混雜了汗水,為著整夜情緒驚惶,演變出某種難以言喻的味道,在極小的范圍內逐漸彌漫開來,刺激了每個人本就緊繃的神經。阿施深深匍匐在地,全不顧腰腹處隱約發(fā)痛,竭盡全力只求能尋找到合理的說辭,她能感受到,所有目光都匯聚在了自己身上,等待著她親口講出那些不堪的、骯臟的陰私。
略微算算,這一胎已有四月,而那時余老八尚在外替主家跑腿,只因阿施體格纖瘦,又著意束緊腰身,才一直沒有被發(fā)覺端倪。外面那個羊肉販子也沒有多么好,甚至還不如余老八日子過得有依仗,不過是前頭秋天里,廚上采買的媽媽扭傷了腳,臨時叫了阿施去跑腿,莫名其妙看對了眼,稀里糊涂勾搭成奸。
婢女無法為自己開脫,交代了如何與姘頭認識,剩下的只有哭哭啼啼,抹淚之余又看一眼自個兒的丈夫,試圖撲過去,講幾句夫妻恩情:“老八,老八!我知道我錯了,都是我豬油蒙了心……我吃藥,我去吃藥!我把這孩子打掉,我給你當牛做馬!”
余老八面皮已然漲成豬肝色,只恨不能將這婆娘抽筋剝骨,幾個媽媽也紛紛不屑,更有甚者,一口唾沫徑直啐在阿施臉上。此時好戲剛剛開始,門口卻沒了忍不住看熱鬧的雜役,原是因著大年初一難免來客登門,老管家早遣了他們去燒水烹茶,打掃庭院,以備不時之需。
“不知廉恥,心腸又歹毒,新年里說這種晦氣話,我看你是寸心找主子的霉頭!”王媽媽揪著阿施后襟,將她同余老八分開。將軍已經聽得索然無味,正待說各自發(fā)落出府,便有下人來報,前門得了信兒,附近莊子送來年禮,還請主人家前去一觀。
“你且去吧,后宅的事兒,不好耽誤你的時辰。”主母善解人意,回頭與夫君低聲道:“請你出面,是要聽清楚他二人犯事的緣由,如今既已明了,便不勞你了。”
大抵世間所有的不幸都懼怕對比,阿施眼看著主母得夫婿疼愛眷顧,相敬如賓,自家卻破碎支離,心頭更郁結難解。余老八反而趨于安靜,目光緊盯在起身離去的將軍處,用力想要吐掉口中抹布,似乎有話要講。將軍自懶得理會,統(tǒng)交給菀青夫人處理。
“錯并非由你而起,余老八,阿施在府上留不得了,至于你,可還有什么想要說的。”主母叫婆子將余老八松開,給他機會開口,卻聽“噗通”一聲,男人重重跪倒,磕了個響頭,只求將他也發(fā)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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