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那家兄豈不是悄悄違反了家中法度嗎?”今川義元聽到這故事后竟莫名地有些開心——比起一個凡事一板一眼地講究家法的家督,似乎一個“法不外人情”的兄長讓他感覺更親切一些。 “在下當時也問了先主一樣的問題。”岡部親綱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是回憶著今川氏輝的音容笑貌,讓他下意識地便想躬身行禮一般,“在下問他,是不是因為在下是岡部家的嫡子,所以先主才愿意破例放我一馬。” “但先主聞言卻笑了,隨后才和在下說,夜色太暗,他在決定幫在下搪塞時其實都沒認出在下是誰。但同樣,他說,在下當時也有機會和在下的同僚一樣趁夜色逃跑,一片昏暗里估計也追查不到是誰,但是在下沒有跑。先主說他之所以決定寬恕我這一次,就是因為在下敢作敢當、坦然赴死的這份擔當令他感動,覺得這樣一個有責任的武士不該埋沒在這里,不該葬送于醉酒這種荒唐的事情。” “以左京進的性子,想必不會就這樣讓這件事帶過吧?”今川義元笑著抽出了腰間折扇,輕輕地敲著面前的桌案,“必然會一口咬定自己違反了法度,應該依規受罰吧。” “家督殿下明鑒,在下當時就是這樣向先主要求的,豈有因公廢私、因情瀆法之理?”岡部親綱仿佛沒有聽出今川義元話里玩笑的意味,反倒是認真地回答道:“在下既然錯了,那也只有認罪伏法。” “但先主拒絕了在下的請求,他說徇私舞弊的是作為少主的他,是他打發走了治安奉行,而不是一心請罪的在下。而在下作為家臣,自然也管不到少主,所以先主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在下無法干涉。錯的也是先主,而不是在下。既然如此,先主便說,在下不必覺得是自己逃脫了法度的懲罰。” “但在下心里很過意不去,覺得這樣說的話,就是在下連累著先主違反了自己父親定下的法度。但先主卻說,如果在下真的覺得內疚的話,就請用一生為他和今川家奉獻忠誠,來償還這份歉意。” “于是在那之后,在下便下定決心戒了酒,鞍前馬后地侍奉先主。得蒙先主厚恩,有幸被揀拔入重臣之列,但在下也不敢有一日怠慢,生怕辜負了先主恩情。” 今川義元知道,岡部親綱并沒有半點夸大的地方。在整個今川氏輝時期,岡部親綱一直都是家督的第一親信,隨今川氏輝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岡部家在今川家中的地位也逐漸上升到可以與朝比奈家、三浦家這兩位譜代重臣相提并論的地步。當年今川氏輝出征甲斐,被武田信虎擊敗,危急關頭就是岡部親綱親自帶隊斷后,戰至遍體鱗傷,方才掩護今川氏輝撤離。 而說著說著,岡部親綱的語速逐漸放緩下來,視線也落在了今川義元腰間別著的家傳寶刀“龍丸”上,直到最后逐漸說不出話來,望著龍丸的雙眼里也泛起淚花。這把刀是歷代今川家家督的佩刀,他的上一任主人,便是今川氏輝。 “看到龍丸,總是會想起先主。先主生前對此刀愛不釋手,日日夜夜擦拭瞻仰。在下隨侍先主左右的時光仿佛還在昨日,不知不覺卻已經天人兩隔數年了啊……”岡部親綱凝視著龍丸,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今川義元依稀記得,數年前的花倉之亂里,眾人皆以為今川良真已經帶著龍丸退入了天守閣中自焚。面對著天守閣的熊熊烈火,岡部親綱卻毫不猶豫地沖入其中,渾身上下被燒傷多處、熏得黝黑,就是為了將龍丸搶救出來。 “先主他體弱多病,平日里總是自怨自艾,和在下抱怨他沒有一副好體魄。也總是擔心自己膝下無后的事情,害怕他沒辦法親手將龍丸傳給下一任家督。”岡部親綱有些失態地揉了揉眼睛,拭去眼角的淚水,但一想到今川氏輝的音容笑貌,還是情難自禁: “當時先主多次和在下約定,說如果他臨終時,下任家督不在身邊,就由在下替他轉交龍丸。又說著什么,如果他走得早,下任家督又年幼,一定要拜托在下替他守護好今川家。在下覺得這些話不吉利得很,但在下也不是巧言令色之輩,說不來那些好話,每次都是像執行命令一樣點頭應是。現在想想,是不是就是這些喪氣話礙到了先主氣運。沒想到……在下連先主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前幾日從北條家回來時還好好的,結果突然就……” 說到這里,岡部親綱終于是留下淚來,但話里卻仍然沒有哭腔,依舊是那副沙啞剛硬的嗓音:“所以如果殿下問在下,為什么要忠于今川家。那在下的答案也很簡單,就是為了先主。在下答應過先主,要為他守護好今川家,在下也定當殫精竭慮、至死為止。” “左京進對家兄的一份赤誠,天地可鑒。”今川義元也被岡部親綱話語里的感情所打動,由衷地感慨道:“能得到您的忠誠,家兄想必九泉之下也是無憾了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