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小院還是熟悉的小院,聞九霄卻有些近鄉情怯。他在外面站立許久,遲遲沒有推門。 他甚至生出一種恍忽,似乎只要不推開院門,那個女人就還盈盈地站在院子里,站在花叢中,會揚著笑臉望著他,歡喜地喚他“三爺。” 聞九霄的呼吸緊了一拍,他推開院門,進了屋,書房寢室轉了一圈,卻遍尋不到那個女人的身影,他也沒有聽到那一聲熟悉的“三爺”。 那一聲三爺與別人不同,尾音總是上揚,透著歡快,就好像看到他對她來說是件多么開心的事情。 屋內的擺設一如往常,窗臺花瓶里插著幾支鮮花,正在怒放;書桉上隨手擱著一支毛筆,還沒有清洗;軟榻上扣著一本看了一半的話本子,就好像她只是去外面花園熘達一圈,回來接著往下看。 可是此刻,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聞九霄卻清醒地意識到,她不在了,她不會回來了。往后余生,他的生命里都不會有她了,他再也見不到那個一聲聲喚著他三爺的溫暖女人了。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陪我夜已深,無人與我把酒分。 聞九霄閉上眼睛,胸口有塊地方鈍鈍地疼,有什么東西撕扯著他,讓他覺得連喘息都費力。 余枝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其實也不少了。最多的就是衣裳了,疊著的,掛著的。有一些聞九霄眼熟,那是余枝穿給他看過的,還有他給置辦的。 那個女人是個愛美的,她喜歡穿好看的衣裳,她穿著紅色的石榴裙,歡喜地轉著圈圈,問他好看嗎? 那時他未語,其實是好看的,她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她笑的樣子更好看,她扯著他的袖子撒嬌也好看。 她的衣裳誰都不許動,就這樣放著。 她喜歡穿漂亮的衣裳,卻不喜歡插戴太多的首飾,日常只用一根普通簪子把頭發挽起,腕上戴一只玉鐲,顏色駁雜,水頭并不好。 但她喜歡看,她常抱著梳妝匣子一件件擺弄給他看,眼里閃著光,像在做一件多么開心的事情。 聞九霄打開她的梳妝匣子,里頭依舊滿滿當當,可,再也沒有了欣賞的人。 這根金鑲珠寶蝴蝶簪,他送給她的時候,她特別喜歡,他還能記起她當時歡喜的模樣。可她也只戴過一次就收起來了,說是太貴重了,怕弄丟了。 她又不常出門,怎么可能丟呢?那女人不過是嫌那簪子太重了,懶罷了。 最后,聞九霄拿起箱子最深處的那個匣子,沒有上鎖。他沉默了片刻,還是打開了。 銀票,散碎銀子,房契,江媽媽和櫻桃的賣身契,聞九霄立刻就察覺到余枝的戶籍帖不在這里,也是,她那么在意,肯定單獨放起來了。 聞九霄拿起那一疊銀票,默默地數了數,九百兩,清風送來的家用都在這兒了吧?她居然分文未動,聞九霄藏在袖子底的手攥緊了拳頭,胸口被什么堵住似的,難受。 所有東西,他給她的所有東西,她一樣都沒能帶走。 酒杯太淺,敬不到來日方長,巷子太短,走不到白發蒼蒼。 不是年少守不住舊心,而是歲月荒了人心。人生最大的遺憾,不是錯過了最好的人,而是錯過了那個你想對她好的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