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大山啊,兄弟們,我給你們透個底吧。”武燕杰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時候說這些話會動搖軍心,但他不忍心讓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就這么給他陪葬,“糧食,只夠吃一天了,彈藥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讓我們禍禍了。” “百姓們今年本來就餓著肚子呢,后勤的糧食沒了,就真沒了,我們本來就很過分了,要是再問他們要,我相信他們會給,但我也相信他們絕對熬不過這個冬天。” “彈藥是我托了關(guān)系從外國進(jìn)口的,現(xiàn)在查的嚴(yán),從兩個月前,我們彈藥的唯一來源就是鬼子們的彈藥庫了。” “我們這個位置也不好,本來就不能久待,只要鬼子他們開始查,不出三天,我們就會被包圍。” “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拿著王二麻子的人頭,去宏縣,去郎河縣,去波州各地,求那些被王二麻子摧殘禍害過的百姓,地主,問他們要彈藥,要糧食,要人。” “我和阿鑰是真沒辦法了,兄弟們。” “這次行動大山說得對,甚至他說得還不夠。” “我們就是去送死,就是用命去填,去搏,這個機(jī)會。” “你們有要走的,就走吧,走吧,不寒摻,大家都有妻小,你們愿意送死,我卻不愿再讓安山縣再多添幾個孤兒,寡婦。”武燕杰起身,對眾人抱拳,“你們跟了我這么久,我就給了你們這么一個結(jié)果,實(shí)在對不住,槍,糧食,還是什么其它的,你們要拿走就拿走吧。” “你們打了這么久的仗,就算去給誰當(dāng)衛(wèi)隊,都能好好活著。” 說完,武燕杰低下頭,久久不起。 底下的眾人聽了,沉默了好久。 大山突然站起來,在旁邊人贊許的眼神下,走到武燕杰的面前,深呼吸,用盡全力,朝他臉上揮出重重的一拳。 “說什么惡心話呢?”大山冷哼一聲,對眾人揮了揮手,“晚上要打仗,大家伙跟著我出去打獵,我們吃飽了再上路!” “好嘞!” “吃飽了有力氣!” “快走快走!”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武燕杰久久不語。 “你什么時候會激將法了?”溫鑰在他身后笑著,“變聰明了啊。” “我不聰明,我是最蠢的那個。” 武燕杰沙啞著嗓子,“是他們愿意被我騙,我...” 之后的話他沒說,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武燕杰忽然想起了什么,問溫鑰,“你這消息來源可靠嗎?從哪來的?” “‘霄’給的。” “你的那個內(nèi)線?” “對。” “你這兩天從沒離開過我,怎么和人家聯(lián)系的?” “怎么?你不信我?” “...現(xiàn)在,不信也得信了吧?” “你知道就好。”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皆然失笑。 當(dāng)晚,午時三刻。 槍林彈雨,硝煙彌漫。 無數(shù)弟兄背著土炸藥冒著子彈爬上機(jī)槍臺,無數(shù)弟兄揮舞著火把吸引敵人的視線。 他們終于進(jìn)了安山縣城,進(jìn)了紅春樓,把那光溜溜的王二麻子從軟被窩里揪了出來。 大山已經(jīng)沒了,他替武燕杰擋了八槍,午飯那香噴噴的鹿肉湯從他肚子上的彈孔處流了出來,武燕杰看著卻沒有絲毫的反胃。 “我們來世還做兄弟!” 他扛著因?yàn)樘兀呀?jīng)被削去四肢的王二麻子,對拼著最后的力氣提著土炸藥往敵人堆里走的大山吼道。 也不知大山是否聽清了這句話,他只是在最后,用了吃奶的力氣回應(yīng)了一句,“清倭賊!蕩炎夏!” 狼山兩千多個弟兄不知道還剩多少,反正武燕杰帶著的人只有零零星星十幾個。 在這個瘋狂的計劃快要成功的時候,在武燕杰一行人快要離開縣城的時候,在那條小道上。 溫鑰停了下來。 “愣著干嘛?快走啊!” 大批的敵軍就在身后死死追著,他們騎著摩托,開著卡車。 溫鑰回頭看了眼滿臉疲色的武燕杰,笑了。 “你們走吧。” 他蹲下,從草叢中抽出一條引線。 “我早就在這兒埋好了炸藥,足夠牽制到你們離開。” 話及此,武燕杰哪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少廢話!快走!” 他紅著眼睛,“我們穿著一條開襠褲長大的,你別想死的比我早!” 溫鑰沒管他,只是轉(zhuǎn)身,擺了擺手。 周圍的人沒有猶豫,直接架起武燕杰,匆忙地走了。 “你早就計劃好了!畜生!你早就計劃好了!”武燕杰睜著通紅的眼睛,聲嘶力竭,想要睜開束縛,陪著離他越來越遠(yuǎn)的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一同赴死,“根本就沒有‘霄’!你就是霄!畜生!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武燕杰目眥盡裂,看著那道身影,“溫鑰啊啊啊啊啊啊!!!!” 火光,驟起。 那個陪著他一同長大,喜歡讀書,本可以遠(yuǎn)渡他鄉(xiāng),獨(dú)身事外的男子的一生,就這么拉下了帷幕。 武燕杰看著那沖天火光,在不甘中失去了意識。 一天后,狼山。 這片根據(jù)地本來是沒有審訊室的,溫鑰說大家都是為了百姓的英雄,光明磊落,用不上這些蠅營狗茍的東西。 但那些都沒有意義了,溫鑰死了。 武燕杰一拳打在王二麻子的臉上,盡管王二麻子早就把他得罪了哪些人,干了哪些傷天害理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你...” 王二麻子的牙齒已經(jīng)碎了一地,他尖利的聲音此刻異常的滑稽,“你至于嗎?” 武燕杰沒理他,把他踹倒在地,對著他的肚子橫空一腳,引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黃軍...占領(lǐng)安山縣...乃天意,炎夏苦于軍閥統(tǒng)治已久,黃軍來了...這是福分啊...” 王二麻子一邊哼唧,一邊勸著武燕杰,“你現(xiàn)在歸順黃軍,才是對百姓,對安山縣的百姓,最好的選擇啊...” “哼!孬種!” 武燕杰已經(jīng)打了他兩個時辰,實(shí)在是累了。 “是,我是孬種,我沒有你們這些人這么光明磊落,整個安山縣的人都恨我,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你能怎么樣呢?” “最后,還不是黃軍贏?” “他們不會贏。” “憑什么?憑你們這些...鳥槍?崩不死人的土炸藥?幾個沒手沒腳的殘廢?” “憑人心。” 武燕杰堅定道,“炎夏人在這片土地上已經(jīng)存在了千萬年,有多少宵小覬覦這片土地?可他們呢?他們?nèi)四兀恐辽僭谶@片土地上,哪怕滄海桑田,哪怕物是人非,唯有炎夏子弟的血,亙古不變!” “呵呵...那就算。”不知是被人打得已經(jīng)快死,還是說不過對方開始理虧,這坨陰險狡詐的肉山的語氣已經(jīng)有點(diǎn)心虛,“你打贏了黃軍,打走了他們,然后呢?” “然后你能干什么?你覺得憑你一人,能對這個軍閥割據(jù)的國家做什么?我就給你說了吧,六洲土地上,每一個軍閥都有打退黃軍的實(shí)力,可他們沒有,為什么?” “因?yàn)樗麄儾辉诤酰∷麄冇绣X,有糧,有兵,但他們不在乎!他們只在乎他們自己,他們只想著黃軍能夠再多打一點(diǎn)敵人的地盤,好讓他們多撈一點(diǎn),你要打退黃軍,就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就是動了他們的身家性命,你以為,你這么一個小兔崽子,能在他們手底下?lián)味嗑茫俊? “我能撐到把他們都打趴下!打出炎夏為止!” 武燕杰大義凜然,聲如洪鐘,“西邊的艾河有史安成,我就斷水開閘,淹了他們的櫻蘇田,東邊的羊城郡有樓天時,我就派兵往拜和山鑿空道,挖天渠,直通他們的朱縣城,南邊的長河有李學(xué)佳,我就造一條大船,順海而下,從后突襲他們的水龍洞,斬了李氏一族的侯爺府,我堂堂七尺男兒,哪里去不得?哪里打不下?” 話罷,武燕杰忽然覺得好笑。 他看著死狗一樣倒在地上的王二麻子,頓時一陣嫌惡。 “把他綁起來,明天我們?nèi)ズ昕h。” 宏縣縣長和王二麻子的恩怨最深,屆時武燕杰當(dāng)著眾人的面斬下王二麻子這頂狗頭,想必足夠讓那個不算太糟糕的縣長放下他的血海深仇,加入他武燕杰的隊伍。 第二天,宏縣。 負(fù)責(zé)押送王二麻子的隊伍遇到了馬匪,耽誤了一些時間。 不過還好武燕杰的名頭已經(jīng)響徹了整個波州,那批馬匪及時棄暗投明,加入了武燕杰的隊伍。 看著腳下黑壓壓的人群,武燕杰忽地有些恍然。 溫鑰啊溫鑰,是不是早在很久之前,你就料想到了這般場景? 在你的料想中,我是像現(xiàn)在這樣獨(dú)自一人站在這里,還是同你一起,爭論著到底應(yīng)該給這罪惡滔天的王二麻子仁慈的絞刑,還是他應(yīng)得的斬首? “頭兒,人齊了。” 武燕杰回過神來,示意讓負(fù)責(zé)押送的小三子把犯人架上來。 “宏縣的百姓們!”他咽了口唾沫,大吼道,“今兒個請大家來,是想請大家看一出好戲!” “眾所周知,那無惡不作的王二麻子,帶領(lǐng)著手下的倭兵,搶了宏縣的糧倉,抓了各位的兒子,搶了諸位的妻女!” 底下仍不知他要干什么的百姓聽到這個,都開始鬧騰,怪罪他揭開了宏縣的傷疤。 “今天!我們平軍!就要為宏縣討個公道!” 武燕杰一把掀開包著王二麻子那張臉的黑色頭罩,一時間,底下驚呼四起。 “我們平軍費(fèi)勁千辛萬苦,從鬼子手底下抓來了這個畜生!現(xiàn)在!” 武燕杰像是要把這些天積攢的憤怒都宣泄出來似的,吼聲震天,轟如雷霆。 “我!武燕杰!” 他拿起早就磨好的大刀,紅著雙眼。 “為大家!討了!公道!” 舉刀,蓄力。 “請大家明白!鬼子!可以打!可以勝!” 灌注全部希望,代表著那千百個為他而死的弟兄的一刀,直直。 “清倭賊!蕩炎夏!” 劈下! “清倭賊!蕩炎夏!” “清倭賊!蕩炎夏!” “清倭賊!蕩炎夏!”開始只是零星幾個人喊,接著那聲音越來越齊,口號越來越響。 直到最后,連那尚在襁褓的嬰孩,都不再啼哭。 他們純真的靈魂被這股氣勢所感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這種,波州百姓,甚至炎夏人民都很久沒見的東西。 一時間,他們笑了。 后來,后來武燕杰帶著王二麻子的頭游遍了波州,幾乎所有人見了都對平軍有所表示。 有的縣令捐了糧,有的地主送了槍,他們都竭盡所能,為平軍獻(xiàn)了一份力量。 平軍收到的禮有很多,但唯一例外的就是,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有無數(shù)的年輕人,帶著行囊,背井離鄉(xiāng),在家人自豪而略帶傷悲的眼神中,加入到平軍的隊伍里。 第一仗在王二麻子死的兩個月后,地點(diǎn)在安山縣。 平軍一路勢如破竹,輕而易舉地就攻破了安山縣的大門,在第一天就除了倭寇,拿下了岡山政志的人頭,解放了這座被寇賊占領(lǐng)最久的安山縣。 隨后的幾年,武燕杰帶領(lǐng)著平軍和無數(shù)向往和平的百姓,打下了東洲的魚麟海,攻破了南州的銅鼓關(guān),擊碎了西州的巴伶郡,轟開了北洲的隋林門。 終于,在一個晴朗的下午,最后一個侵略者離開了這片神圣的土地。 武燕杰此時身披華服,站在高處,望著遠(yuǎn)處駛離港灣的大船,內(nèi)心千百種情緒交錯,在最后,竟只有一絲唏噓從中脫出,讓他微嘆出一口濁氣。 “小三子...” 身后的人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的風(fēng)雨,卻依然有著初見時的神態(tài)。 “我在。” “你說,要是阿鑰看到此情此景,會作何感想?” 小三子想了想,在遠(yuǎn)方那艘大船徹底不見時,說了一句。 “大概,是勸誡你不要驕傲吧?” 武燕杰聽了以后,忽然笑了。 “確實(shí),你比我懂他...你比我懂他。” “嗚嗚嗚嗚,你比我懂他,你居然,比我懂他。” 他似哭似笑,時而自嘲,時而捶胸,到最后,他只能裹緊身上的衣物,嘆了一聲“這里的風(fēng),太高,太大”之后,黯然離開此地。 許多年后,平軍斷了艾河,打下羊城,進(jìn)了朱縣,通了長渠。 所有的軍閥,不是逃,就是死,眼看和平即將到來,百姓們卻紛紛閉了門戶,仿佛世間一切都與他們沒有干系。 在武燕杰即將正式接受“平國第一任大總統(tǒng)”的職位的前一天,異軍突起。 這些人不知從何處來,不吃從何處起。 仿佛每個地方都有他們,又好像他們只是平軍的空想一般,找了半天也不見蹤影。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自稱是“新五軍”的勢力,對平軍十分熟悉。 平軍的戰(zhàn)略布局,總體防線,基本戰(zhàn)略像是直接攤在新五軍首領(lǐng)的臉上一樣,在他們面前不值一提。 僅僅一個月,平軍就失去了絕大部分領(lǐng)地,一時間平軍內(nèi)部人心惶惶,只要是官位高一點(diǎn)的都想著要盡早離開這個國家,到他鄉(xiāng)用近段時間貪來的珠寶過上好日子。 西京,國務(wù)府。 已經(jīng)初露老態(tài)的武燕杰扔掉手中的文件,頹然倒在那張柔軟的沙發(fā)上。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