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綽在混沌中做夢,這是很久都沒有做過的夢境,而宋玉綽還在那里等著某人。 夢里的雨像女人的淚一樣連綿不絕,精致得像針一樣,而宋玉綽不是打著傘,而是站在雨中淋。宋玉綽看見,遠(yuǎn)處有一個(gè)美麗的身影,正從雨簾中探出頭來,她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很亂。雨落了下來,像一只白色蝴蝶,輕盈地飛走了。一個(gè)窈窕女子離宋玉綽們并不遙遠(yuǎn),站在屋檐下卻撐起了一把雨傘。她背過身去,不消說什么,宋玉綽還認(rèn)出了那個(gè)顏蘅,那個(gè)和宋玉綽冬夜噩夢纏綿已久的顏蘅。 宋玉綽在不知不覺中走向了她,冥冥之中只看得清楚她的樣子,這才踏出了一步。雨還沒落下,她已來到面前,一把抓住宋玉綽的手,說:“你就是宋玉綽。“宋玉綽知道,這不是她的名字。是她在宋玉綽眼前轉(zhuǎn)?!迸?!你是誰?剎那間卻是右手一握,落下的雨也陡然停止,仰首便是一色純潔的傘面,目光沿著紫竹傘骨打轉(zhuǎn),便是自己,突然淚下,夢終竟是自己。 睜眼一看,卻趴在漫滿龍涎香衣衫懷里,宋贏徹正抓住宋玉綽雙手,小心翼翼地推宋玉綽一把,說:“咋睡得好就大哭一場呢,是不是又作惡夢呢?”說著,就用手指輕輕撫摩著宋玉綽的臉頰,讓宋玉綽感受到一絲溫暖與舒適?!澳阒绬??”宋玉綽望向她,問道?!安挥浀昧税桑 彼龘u搖頭。宋贏徹是一襲墨綠蘇繡的暗花常服和白玉大簪束的冠冕,酒香依然氤氳在全身。 “這應(yīng)該算不上什么惡夢吧,”宋玉綽摸著面頰,滿臉都是干涸淚水的余痕,宋玉綽亂涂亂畫,看一眼晦暗天色說:“臣妾到過天祿閣,為何還要來蘭若堂呢!宋贏徹為何還要來呢?” 他淺笑著幫宋玉綽蓋好被子說:“你醉了,宋玉綽會把你送回的?!? 宋玉綽奮力撲下病床,但因?yàn)榫谱眍^疼欲裂、寸步難行、無奈之下倒扣在病床上說:“宋贏徹為何不阻攔,上任臣妾喝下,臣妾酒量淺淡,“宋玉綽細(xì)心抓住他眼里閃現(xiàn)出的莫名心情,試探說:“臣妾酒醉之后,沒說一句話嗎?” 他搖搖頭假裝惱怒地說:“實(shí)在是啥也記不住。你們知道自己都在干什么么?” 曾偷偷地和弟弟品嘗爸爸的梨花釀,當(dāng)時(shí)似乎還做過一些怪異的動作。在一次酒宴上,他對宋玉綽說:“你知道為什么宋玉綽們家的人都喜歡喝酒?就是因?yàn)楹染颇茏屓司穹潘?、愉悅心情,尤其是宋玉綽和弟弟?!彼斡窬b不以為然。此后一直沒有碰過酒,本以為年紀(jì)大了,酒量還可以,誰知道還是三杯輒醉。想見天祿閣窘?jīng)r,仍為其所見,吾掩袖曰:“臣妾勿聞,估計(jì)有詭異之事,宋贏徹或忘之?!? “沒有什么詭異之處,事實(shí)上你喝得醉醺醺的模樣才是可愛的呢!”他輕輕拍著宋玉綽的肩膀說?!霸趺蠢玻克斡窬b不小心摔了一跤……”宋玉綽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沮喪?!八斡窬b是在做夢呢?他說著說著就把宋玉綽的雙手放在頭發(fā)中間的發(fā)釵里,宋玉綽摸了一會兒,立即摘下,趴在手掌里的卻是一只似曾相識的蝴蝶簪。 恍惚中想起紛亂的夢,便肆意倒進(jìn)他的懷里,恣意撩撥著,說著藏得太深甚至?xí)雎粤俗约旱南肽?,和那個(gè)總是流連難以言傳的稱謂——韶郎。 原以為不過是一場夢境,卻在夢境和現(xiàn)實(shí)之間迷亂地交接著,簪子里梵文又印入了手,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 宋玉綽相信宋玉綽并無半點(diǎn)愛慕之心,酒醉后揭開了為理智所壓抑所掩埋的心緒。宋玉綽必須承認(rèn)宋玉綽起碼有些心動 宋玉綽抬起頭看了看它,它徹底卸去了防備,安詳?shù)孟耢o水深流一樣,慢慢地把宋玉綽抱在懷里,下頜抵在宋玉綽額發(fā)上,溫柔地說:“可馨?!? 宋玉綽沒有辦法永遠(yuǎn)擺脫自己的心念,也許就像那個(gè)夢里那樣,他是夢想的歸宿,不是宋玉綽始終死守著的沈未病吧,宋玉綽抵到了他的懷里,應(yīng)了一聲:“韶郎!” 上官婕妤一生都無法將她囚禁,謝長安最終還是得獨(dú)自擺脫陰翳。她的一生都在回憶中度過?;貞浝镉羞z忘,也有被遺忘。遺忘是一種習(xí)慣;被遺忘則是一種習(xí)慣。遺忘是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東西。而且忘記也不見得那么簡單。 玉宜軒外面榴花葉已經(jīng)落盡,剛剛吐出了一點(diǎn)新芽,掩映在橫生細(xì)枝末節(jié)里,院子里沒有人,宋玉綽推了推房門,房間里暗淡無光,從未點(diǎn)過蠟燭,也沒有用過熏香,透著微潮,謝長安在窗前借著不算明亮的光鮮亮麗當(dāng)了女紅。 雖然在玉宜軒被禁足,但她見到宋玉綽并不和宋玉綽抱著冤屈,也不斥責(zé)上官婕妤蠻橫無禮。她沒有因?yàn)樗斡窬b是個(gè)女子而對宋玉綽大動肝火。她只是平靜地坐在桌前,雙手捧著一本書,靜靜地讀,讀到最精彩處,她才緩緩抬起頭。她并無意外抱怨的波瀾,似乎是等著宋玉綽,她并不叫侍女,只是把女紅放下來,給宋玉綽斟上一杯清茶,笑著遞給宋玉綽,然后仍繼續(xù)埋女紅。 容顏清減反而更增?“她是個(gè)美麗的姑娘?!薄八俏黄恋呐?。”“宋玉綽喜歡她。”“那你就叫她麗吧!”“好??!宋玉綽們一起去見一見。麗者,其側(cè)影如同仕女圖般細(xì)膩婉約,一顰一笑皆大家閨秀之風(fēng),長年淑女教養(yǎng)給其留下深深的印記,不說不好看,但不說不精彩。 宋玉綽冷落了她很長時(shí)間,但她并沒有責(zé)怪,倒是讓宋玉綽有愧于心,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皩幗悖阍趺催€不喝?”“是的,這幾天宋玉綽都沒顧上吃點(diǎn)什么,現(xiàn)在就來喝杯雪水云綠吧!”她笑著說?!昂?!宋玉綽呷了一口茶說:“那可是雪水云綠啊!想起寧姐喜歡茉莉香片嗎?莫不是換成和宋玉綽一樣的偏愛吧!” 謝長安放下手中的飛針走線微笑著說:“很久以前宋玉綽不喜歡茉莉香片,每天喝的東西全部改成雪水云綠、清澈甜美?!? 心念一動,宋玉綽腕間微微一轉(zhuǎn),淡綠色茶水輕漾起來,說:“說也奇怪,老爹喜歡喝雪水云綠。家中茶罐只準(zhǔn)備雪水云綠一物,登門造訪之客往往嫌此茶淡,所幸宋玉綽和師兄皆隨他偏愛,師兄亦認(rèn)為雪水云綠不錯。” wap. /130/130671/311435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