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綽點頭讓她站起來，轉(zhuǎn)向問詢：“蘭若堂有什么事？”。

    “熹嬪走過來，等待了很久都沒有見到您回來。宋玉綽走出去找您，正巧撞見剛剛發(fā)生的事情，”裴姨用溫和的目光望著宋玉綽，眼梢上的皺紋隨著微笑蔓延開來，心里就像臨窗戶聽著雨，產(chǎn)生一種特別溫馨的感覺，說道：“剛剛一時心情緊迫，說話有點過頭，您得責備宋玉綽，而宋玉綽沒有辦法。

    宋玉綽緊緊地握著阿姨的手說：“宋玉綽一點兒也不責怪阿姨，阿姨就在宋玉綽旁邊，宋玉綽放心了！”

    回蘭若堂千綾居時，宮女侍立宋玉綽換身常服、卸下釵環(huán)、僅用碧玉簪挽平髻、熹嬪立于書柜前、手卷書、看宋玉綽微笑：“氣色看得不錯！”

    看來今天涂胭脂就對了，宋玉綽笑而不答，讓宮女奉茶時，熹嬪近旁繚繞于煙羅軟榻之上，說道：“不怕你們開玩笑，宋玉綽起了個大早，還是沒有吃飯。聽蘭若堂私膳房點心做得好，能不能嘗嘗呢？”

    宋玉綽叫來宮女端上來茶食笑著說：“正是宋玉綽的疏忽大意，才使挽月姐等得久了。挽月姐并沒有反感，下一次宋玉綽就自己動手做些點心給大家品嘗，算今天使挽月姐等得賠了禮吧！”

    他說：“宋玉綽還只等半個時辰呢，你們房間里有很多書，宋玉綽就隨便撿一本吧，也好消磨時光。”

    宋玉綽拿著宮女們獻上的紅棗銀耳湯問：“挽月姐還愛讀書嗎？休閑時多看什么書呢？”

    “天天照顧新城忙不過來了，還來得及琢磨這本書，”熹嬪擺著手笑了笑，“宋玉綽只是隨便翻了翻而已，新城老纏著要宋玉綽講個故事，宋玉綽是迫于無奈才要讀《山海經(jīng)》《太平御覽》什么的，你們這里的這本書宋玉綽以前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讀起來還覺得很好玩呢！”

    熹嬪待人和藹可親，礙著自己跟陸昭容的感情，心里說不出很高興的話來，總是客套著疏遠著，可一提起新城糾纏著自己的故事，宋玉綽就免不了輕笑著，再舀起銀耳說：“這是一本怎樣的書呢？妹妹感覺很好玩。”

    “說來您或想開玩笑宋玉綽見多識廣，”熹嬪遮袖抿著嘴唇微笑著說道：“這就是陳壽寫的《三國志》，總感覺史書枯燥無味，宋玉綽摸也摸不著，哪跟您似的，滿滿一柜，就象個做學問的女先生！”

    他說：“史書還可當作故事看，正史枯燥無味，如果拿來自娛自樂，還不如野史。有意思的話本很多都是野史虛化安排的。宋玉綽這里還寫了一本《宋稗類抄》一書，妹妹可拿來看一下。”

    熹嬪擺了擺手說：“宋玉綽也不打算做學問了，你看看這都干些啥吧！野史雖然很有意思，但是比正史還要殘酷。宋玉綽只是翻了翻三國志《任城王傳》，記錄了任城王曹彰在府第暴斃身亡的經(jīng)過，但是《世說新語》里面，魏文帝毒死謀害弟弟曹彰那一段，只是比較讓人心驚罷了。”

    “這雖是一部野史，魏文帝與弟弟卻并無多少友誼可言，更多的七步詩也都寫進了正史，宮郭后的殘暴程度甚至超過了他，”宋玉綽苦笑著說：“當初配甄后的郭氏讒言構(gòu)陷賜下一死。《魏書》記載，葬禮上，郭后讓他用頭發(fā)覆了臉，嘴里塞滿了糟糠。對于一個死了的男人，她而不可以留情。”

    熹嬪放下點心說：“史書上記載的什么手足相殘，君臣猜忌，后妃爭斗等等，都看出了人心的冷僻。”

    想起那還被關(guān)在暗格里的曼陀羅毒藥時，筆者冷笑著說：“當世之事都只是歷史再一次重演，未嘗不讓人寒心。所以以史為鑒大致如此。”

    熹嬪斷語說：“姐姐失言，當世海內(nèi)升平，王室堪稱忠孝禮儀之表。宋贏徹和景王兄弟二人和睦相處，后廷太平無虞，天下再無煮豆燃萁之魏文帝和助紂為虐之郭后，宋玉綽只做姐姐此言不說。”

    如果皇室作為忠孝禮儀的表像，哪會出現(xiàn)外戚亂政、錢氏之亂呢，宋贏徹即位之后，又沒有提到以柳氏為代表的世家勢力做大，宋贏徹和景王也不見得沒有猜忌，如果沒有懷疑的話，邊防一開始告急了，現(xiàn)在上也不會更愿意派遣柳氏的人去戍守，而不是挑選關(guān)系更密切的五兄弟景王。

    所以宋玉綽無意的話太敏感了，熹嬪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宋玉綽岔開話題，指著旁邊的棗子銀耳問：“挽月姐不食棗嗎？”

    “宋玉綽并不避諱，但看到方才內(nèi)容后，有些作嘔，”熹嬪派侍立在旁邊的碧茹把剩下幾顆紅棗的銀耳湯端下，內(nèi)室只留下宋玉綽和她兩個人，深深地盯著宋玉綽說：“魏文帝即以針往紅棗心里灌毒，作好標記，再和任城王曹彰分食。己無后患，且曹彰身已死，何等惡毒之法。誰會在紅棗中插一根銀針來試其毒性呢？

    瞬間電光火石間，就能逃過銀針試讀書下毒之法，若是紅棗換了宋玉綽夏秋之交一直吃的枸杞，往里面注射微量毒藥，宮女用銀針試茶湯中的毒藥，卻永遠不會把針戳進一粒小小的枸杞子。

    最后明曉了這些，以史為鑒真好，彼此聰敏蒼老潑辣，真叫人汗顏。

    熹嬪何以得知？除非背后有陸昭容的存在，但是熹嬪為什么還要煞費苦心的提醒呢？宋玉綽知道他是一個喜歡女人的人。但是他為什么要告訴宋玉綽呢？為什么要這樣做？不懼違逆其主之意？

    回看著宋玉綽還懷疑的眼神，熹嬪凄慘地笑了笑：“宋玉綽還是一個母親，理解您的痛楚。她那樣做宋玉綽受不了良心上的責難，只為贖罪吧！”“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宋玉綽？宋玉綽知道你心里有許多話要說。”宋玉綽輕輕撫弄著她的頭發(fā)。她的眼睛眨呀眨的，仿佛是在說什么。手指在宋玉綽頰邊，粉紅的胭脂都掉了下來，露出了宋玉綽臉上慘白的背景。

    現(xiàn)在能相信依靠的只有裴姑姑，宋玉綽讓她來膳房檢查，果然是一顆枸杞子也找不到，問題確實出在這上面。

    午后讓人把矮桌移到靠窗的位置，鋪好錦墊，用香爐燒了一支驅(qū)寒的香，裴姨向內(nèi)藥局索要枸杞子，宋玉綽端然跪坐在矮桌上，熬了開水，沏了一壺枸杞菊花涼茶驅(qū)退了別人，只叫喝了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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