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司機-《太陽系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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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空的丁達爾效應在一點一點的消退,金色的光路淡去,已經不可體察。
晚風越來越強,像一個調皮的牧羊犬,圍繞在褲腿上,撩撥著直筒的褲子。
呼呼呼~
劇烈的風聲,撕扯著作家的耳膜。
手里的康乃馨,在風里搖曳著。嬌弱的花瓣,在風里苦苦地支撐著。
十月的晚秋,是個不錯的季節。
“嗚嗚~”雄渾的號笛從寬闊的海面上傳過來,作家的身軀一震。
來了~
遠處一點白色的輪廓,在水天相接的遠處隱隱約約。
孤帆遠影碧空盡~說的就是這樣了。
巨大的水塔,矗立在哪里。在落日殘霞里,龐大若一座聳立的山脈,從水面平推過來。
遠洋的巨輪,本就巨大,現在為了抵御過高的氣溫增加了水塔和冷凝層,顯得更加巨大。
海上巨獸在水面破開一道白色的錐形漣紋,白色的泡沫翻騰著,一片一片破裂。
“芒~”
船近了。
牽引船開過去,將大船推過來。
巨大的陰影,一點一點的將作家吞噬。
他平靜地看著這像堡壘一樣的船體,抬起手來,將那兩支花放到胸前,輕輕的嗅了一下。
“突突突,”腳梯從船口放了下來。
一個女人提著一個黑色的提包,從腳踏上走下來。
一身潔白低開的金邊旗袍,發絲散開。
高跟鞋,太陽帽,胸領上掛了一副墨色的太陽鏡。整一個打扮洋氣得很,有點20世紀上海灘時髦女郎的意味。
不過她絕對不是民國女郎,因為她的一雙眼眸冷得像冰塊。
是個狠人。
“江南~”紅唇輕啟,緩緩地吐出兩個字來。
“姐姐,”作家睜開眼睛。
“康乃馨?俗套,”目光逼視,嘴角帶著小小的弧度。
“嗯,”作家撓了撓頭,在姐姐面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我想不到別的東西了...”
“你長大了,也沒長大,”江澈伸出手來,揉揉作家的頭。
只不過畫風有點不對,因為江澈的個子比江南矮了半個頭,江澈需要踮起腳尖才能觸及到額頭。
“呃...”
風很大,江澈長的頭發在風中狂舞著。
隨著風,作家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茉莉香。
姐姐的習慣還是沒變。
“上車吧...”
江澈發出咯咯咯兩聲輕笑,“弟弟還是那么可愛。”
作家接過江澈手里的提包,提包一沉,險些沒把作家掀翻在地,好重,作家沒想到這小小的黑提包竟然跟一個啞鈴似的。江澈斜眼看了作家一眼,她的眼睛里都是狡黠,顯然她知道。
作家雙手扶著那黑提包,往停車場走去。才走幾步,細細密密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出來,然而江澈并不打算幫忙,就在一旁看著。
“你需要鍛煉。”
“下輩子吧。”
停車場很大,都是好車,這個時代用得起車的都是些有錢人。
作家帶著江澈掠過一眾豪車,在一輛神車面前停留了下來。
“呵呵,”江澈倚著那車門,笑了。“跟我想得差不多。”
這是一輛五菱車,車框銹跡斑斑,一個后視鏡已經碎了。披了一身的泥點,臟兮兮的。在這個停車廣場上格外顯眼。
那個貼在前擋風玻璃上的年檢標,多少有點水分。說是報廢車,也有人信。
“沒錢,”作家哐當一扯拉開后車門,將黑色的提包放上去。
“你不是作家嗎?”江澈身體一矮,坐了進去,那車嘎吱一聲發出沉痛呻吟,整個車身也晃動了一下。
這車已經到了報廢的邊緣。
“哐~”拉上車門,作家坐到了前面的駕駛室,從左上方拉下安全帶。“最近的書,行情不好。”
插進鑰匙,松開離合。滋滋滋~那車響了好幾聲,還是沒有點燃,“破車...火花塞又壞了...”
這輛車是作家在垃圾市場淘來的,一年以來修過很多次,不過都是些不傷大雅的小毛病了。
“不做教授了?”姐姐的手撐在窗戶上,長發垂下來,歪著頭看著這個青年的后背。他不寬廣,甚至有些形銷骨立。
“教授,”作家發出了一聲冷笑,“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滋滋滋~
車身顫動,最后一次終于是點火成功了。
作家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后視鏡,一輛乳白色的桑然(太陽國車)小轎車,正從他后方經過。
江澈正在整理頭發,手里拿了個小鏡子。
不過不是以前常用鍍銅的懷表,有點奇怪(江澈的懷表一直與她形影不離)。
兩轉方向盤,車斜斜地從旁邊開出停車位。
咳咳,江澈捂著嘴巴。
“那你怎么過活?”江澈跟作家在一起的時候,話還是挺多的。
掛擋,作家目測了一下車距,一腳油門竄了出去。“稿費,不過很低。”
“稿費?”
“寫網絡小說,也寫出版小說,”作家慘淡地笑了一聲。
生活很難,但是比起接觸人,這些都不算什么。
江澈沉默了,她別過頭往窗外看去。
窗外是林立的高樓,不息的車流,工業的骨架在城市以龐大,展示著他的力量。
然而棲息在其中的人,并不能獲得他力量的庇護。
一些落葉喬木,這個時候也飄零一些淺黃色的大葉下來,杭州的綠化景觀很可觀。
道上人熙熙攘攘,夾雜著放學的學生。紙鳶在飛,他們在追。他們的笑容與這個崩壞的世界,各不相干。
這是一個罕見的夕陽。亂紀元的落日余暉,很難如此澄澈。
煙熏黃,照在江澈那張臉上,以高鼻梁為中縫,陰影和光亮清晰地分開(她的血緣里歐洲人種的特點更明顯,鼻梁很高)。
江澈不是很美,但是她的冷,很吸引人,也很致命。
“不過不用擔心,”作家通過內視鏡,看了一眼,后座的姐姐,“我每月一本書也能賺1w通用幣,夠了。”
“這是你想要的嗎?”江澈臉上有些不忍的色彩,她很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個弟弟。她對作家的人格形成影響太大,而且多是一些負面的影響。
作家搖搖頭,“利害權衡的選擇罷了。”
江澈點點頭,她理解作家的難處和想法。活著是人類最大的史詩,當人論及他的時候,往往會因為他的恢弘而產生卑微,這不是人的過錯,也不是簡單的生活拋棄人的問題。
兩人沒話了。沒有久別重逢風喜悅而引發的熱烈交談。事實上,作家有很多話要問,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說。
江澈倚著車窗,懶洋洋的看著闊別多年的杭州舊地。
眼睛一斜,作家正從后視鏡里小心翼翼的窺探。江澈嘴角一翹,沒有說話。
長大了~
車轉過幾條街道,在一個紅綠燈下緩緩停下。
五菱報廢車,嘎吱一聲,車體一顫。
“你回來做什么?”作家決定用一個話題緩解尷尬。
“我說我想你了,你會相信嗎?”江澈沒有打算告訴他。
“不信,”作家看了一眼后視鏡,除了江澈玩味的笑容,里面還有一輛乳白色的桑然小轎車。
嗯?
作家仔細再看了一眼,眼皮一跳,暗罵了一聲該死。
“還真的是絕情呢?”
“系好安全帶!”作家回頭大聲道。
江澈抬了抬眼睛,白了作家一眼,“你這車后排沒有安全帶。”
“抓緊了。”
嘎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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