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茹毛飲血的上古先民掌握的第一種加工食物的方式,毫無疑問便是“烤”。 烤和火息息相關,只要有火便能烤。或者說是為了烤,才會取得火。 對于先民而言,烤肉不僅是一種加工食材的方式,更擁有祭祀儀式般的意味。 在溫特斯·蒙塔涅的時代,人們把烹飪食物視為下等人、女人的勞動。有地位的男性不會進入廚房,能負擔起的家庭都會雇一名女仆負責烹飪。 但在那些遠古遺風尚存的“野蠻”部族,在赫德人、北地人的土地上,宰殺動物、烤制肉類都是男人的職責。 對肉的分配更是代表一族之長的權力,唯有部落首領可以操刀。 這種認知甚至滲透進語言中,從古代一直傳承到今天。探究詞源,今日許多代表權力的字詞都和宰殺、分肉息息相關。 站在火堆前的強壯男人把珍貴的肉食分給部族中的其他人,是一幅象征著權力和榮譽的圖景。 明白這一點,便不會奇怪為什么吉拉德·米切爾——整座莊園地位最高的男性會親自負責烤豬。 吉拉德來負責這項工作不是因為烤肉輕松。而是因為比起收獲煙草,烤肉更辛苦。需要付出大量的心力,只有最強悍的男人才能勝任。 主動承擔更艱難的工作不是懲罰,而是一種榮譽。 如果溫特斯了解狼鎮杜薩人的過去,他會驚訝地發現此刻同吉拉德一塊操持烤肉的老杜薩人,全部都曾經是最強悍、最驍勇善戰的杜薩克。 也只有在戰場上證明過自己的杜薩克,此刻才配站到吉拉德身邊幫忙烤肉。 無形中吉拉德、謝爾蓋以及杜薩克們也把烤肉變得神圣化。 因為空氣不通暢,所以炭火大部分時間在悶燒。油脂從烤肉滴到炭火上發出吱吱的聲響,香氣撲鼻的青煙從蓋子的縫隙中鉆出。 整個過程與其說是烤制,倒不如說是煙熏。 這確實是一項令人疲倦的工作。不能一口氣填入太多燃料,所以負責烤肉的人不能睡覺,必須時刻盯著爐坑,防止熄火。 這一夜,溫特斯和老杜薩克們一起照看著六個烤坑,不時地用鐵鍬給烤坑底部填入木柴和煤炭,掀開蓋子查看火候、翻面,在金黃的肉上撒一些鹽和香料。 當不需要添柴的時候,大家都坐在烤坑旁的小椅上,看著火盆中躍動的火焰喝酒閑聊。 空氣閑適而舒服,有點“男孩幫”的氣氛。老杜薩克們開心地說起過去的事情,講笑話、吹牛皮,傳遞分享一瓶烈酒。 托缽修士瑞德對杜薩克的歷史居然也了如指掌。他無縫融入進杜薩人的談話中,時不時吐出幾句妙語,引得杜薩克們哈哈大笑。 坐在火旁等肉慢慢烤熟是一件愜意而美好的事情,甜酒、歡笑、溫暖的爐火、淡淡的煙霧、烤肉的香味、嗶剝作響的木頭…… 溫特斯被氣氛所感染,酒瓶在眾人手里轉了幾圈后,極少飲酒的施法者也有些微醺。 不知不覺間,年輕的維內塔人第一次忘記了他正身處離家千里外的異國他鄉,就像普通的狼鎮人一樣享受著一切。 歲月不饒人,老杜薩克們逐漸打起瞌睡,不時有人熬不住溜到不遠處的草地上睡覺,也不時有人睡醒又過來。 其他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一直守在烤坑邊上的只有吉拉德、溫特斯和瑞德修士三人。 吉拉德熱心地傳授溫特斯烤肉的訣竅,溫特斯聆聽同時也偶爾提出自己的疑問。 “為什么不干脆用大火呢?會熟得更快吧?”溫特斯問。 吉拉德比劃著解釋:“烤小塊肉可以用大火。烤整只豬如果用大火,外面焦了里面還是生的。所以只有最開始用大火烤緊外皮,剩下的時間都用小火。” “烤肉可不是把肉架上火那么簡單,不光是火候,用什么木頭也有講究。”老修士絲毫沒有困意,眼睛被火光映得亮亮的:“不同木頭烤出來的肉味道也不同。” “是這樣嗎?”溫特斯看向吉拉德。 吉拉德撿起一塊被劈成兩半的樹干遞給溫特斯:“瑞德神父說的沒錯。這是胡桃木,你聞聞。” 溫特斯接過木柴放到鼻邊,木芯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甜味。 “我聞到有種香氣。”溫特斯說。 老修士假裝生氣:“我還能騙你不成?” “小火熏烤的時候木頭中香味也會進到肉里。”吉拉德欽佩地對瑞德神父說:“沒想到您連烤肉也懂這么多。” “我哪懂,我只是吃過不少。”老修士撫掌大笑,他拍了拍溫特斯的肩膀:“可不要小瞧烤肉,米切爾先生的烤肉放到世上何處都是一絕,哪怕擺上王室餐桌也是壓軸大菜。能品嘗此等美味可是一種榮幸呀。” “不敢當、不敢當,過獎啦。”吉拉德臉上笑得像一朵花。 睡了一覺的謝爾蓋揉著眼睛走了過來,他打了個哈欠,問:“烤好了嗎?” “哪有,還早著呢。”吉拉德回答。 老謝爾蓋翻找著在口袋里摸出一支煙斗,坐在小椅上耐心地給斗缽填碎煙葉。 填塞、壓緊,重復三次后,他從火盆中抽出根帶火的木條點燃煙草,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今天還沒聞夠啊?”吉拉德笑著問。 烤煙房中飄散出濃烈的煙草氣味,哪怕是離得很遠也能聞到。不管是否有吸煙的習慣,米切爾莊園里人們今天都過了把煙癮。 謝爾蓋又打了個哈欠:“不然犯困。” 溫特斯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瓦希卡和皮埃爾從煙田那邊走了過來。 謝爾蓋沖著兒子問:“臭小子,在偷懶嗎?” “沒有,就是來看看肉烤好沒有。”瓦希卡笑嘻嘻地說。 “早著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