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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夜來得早，到了亥時，夜幕全然落下，山中揮之不去的朦朧，令星空蒙塵。

    寂靜的湖邊呆坐著一個少年，泛白的道袍套在他身上，顯得有幾分松垮，瑟瑟秋風(fēng)拂過，夜涼透骨。

    他看了看漆黑無光的茅屋，又瞧了瞧波光粼粼的湖面，蹙眉凝思好一陣子，心中默然，明日他隨周師叔下山，不知又得多久才能再見師父和這汪山中小湖。加之少年對塵世險(xiǎn)惡一無所知，心中難免打鼓不停。

    念及于此，心有所憂，吳秋舫眼中的郁色漸濃。

    自打他記事起，道人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除卻修行論道，哪有茶余飯后的閑談與關(guān)切。而少年郎不過十六歲的年紀(jì)，未經(jīng)磨難，孩童心性猶存，平日里總會有地方覺得委屈難忍。可在師父面前，還總得擺出溫順嚴(yán)謹(jǐn)?shù)哪樱枚弥沭B(yǎng)成閑暇之時來此找這水、這山、這林傾述的習(xí)慣。

    若說人有人格，山便也有山格，這片山水沉穩(wěn)肅穆，如同少年的家人一般，即使他口中翻來覆去都不過那幾件煩心小事，也會在少年興起之時，放出一二聲鳥鳴，慰藉一下少年孤寂的心。

    少年出神地望著云霧與夜色后的蒼穹，只覺得口中有些苦與澀，他喃喃說著：“師父養(yǎng)我育我，教我五行八卦和符箓道術(shù)，待我不薄，雖然這樣的日子就算是再過上一百年我也不會覺得厭倦。但今日師父決然令我下山，我斷是不能違命不遵。”他頓了頓，又有些憐憫地望著眼前景色，“只是山兒啊，我也不知再回來又是何時，今后的日子里師父是必然不會陪你們聊天，難為你們要寂寞好長一陣子了。”

    此時幾聲尖銳的鳥鳴突地穿云破霧，襲上天去，不像平日里鳥兒在樹梢上撒歡似地鳴叫，倒像是有人不經(jīng)意間驚了這片密林。

    少年聽了卻有幾分欣喜，臉上的笑意蕩漾開來，心中想著，山兒聽了他的話，一定也是悲憤交加，所以才發(fā)出了這樣的怒吼，為他打抱不平。

    正當(dāng)秋舫笑意正濃，卻有一聲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朝著他襲來。

    那風(fēng)聲里，殺機(jī)打破了寧靜。

    吳秋舫雖不曾與人真刀真槍地搏命過，但好歹也是扎實(shí)修煉十余載，僅憑道人夜以繼日的指點(diǎn)，也足夠他臨場應(yīng)急。只見他雙腳往那水中石渚上輕輕一點(diǎn)，身形動如脫兔，快若鬼魅。

    再是縱身往后一躍，頃刻間便落在湖心水面之上，牢牢站定。他的腳尖甫一沾到湖面，便飛綻起幾滴水花，弄得一圈圈漣漪直從他腳底往四周散去。

    豈料那柄飛刃竟像長了雙眼珠子，死死咬住少年的身形，緊貼著水面掉頭追去。依稀可見的月光像滴答的流水，點(diǎn)在烏黑透亮的刀鋒上，襯得刀刃寒意森森。

    秋舫何曾見過如此場面，驚懼之外，手腳更是慌亂。他又往水面上一點(diǎn)，再度躍起，這一躍比之剛才更快更急，轉(zhuǎn)眼又落在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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